13
王一博拽着肖战,一路狂奔。
到底年轻,也没喝酒,跑得快,两人一溜烟穿过国道跳上车,背后一棒子人跟着追过来,围着货车,那气势,今晚这架不打不能完。
肖战一爬上车,王一博车门都没来得及关,立马挂了挡,发动货车,转了两下方向。
货车块头大,铁疙瘩,动起来就危险,拦着车的男人们连忙躲开,刚让出一条道。
王一博直接挂了二挡起步,离合一松,一脚油门就开出了20-30公里。
肖战趴在车窗上回头看,确认没人也没车追上来,两人还不让放心,又开了近100km,11点半才在左贡找了个旅店住。
进了房间缓过劲,王一博把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,肖战坐在床上拿毛巾牙刷,王一博衣服上全是菜汤子,换着衣服跟肖战说:
“战哥,看不出,你挺厉害啊,以前真没打过架?”
“你别说了,太气人,我们怎么样要他们管!”
“哥,不气了,路上什么人都有,世道就这样,你有文化,不跟他们一般见识。”
“我知道,对了,王一博,你自个儿出门不许跟人动手,凡事能忍就忍。”
换好衣服王一博走过来,坐在肖战旁边,抬手搂住他的肩,今天头一回抱人。
“肖战,让你受委屈了,下回我忍着。”
肖战双手环抱着王一博的腰,头埋在他脖子里,这一天他就想这样抱着,白天想了好多心思,被王一博一抱全都忘了。
“一博,我以后跟你跑长途,行吗?”
王一博搂着肖战的手加了劲,让肖战贴得更紧,吻在肖战额头上。
跟着他,往后天天都是这样?
今天遇上这个,明天遇上那个,三教九流的人到处都是,肖战好好的一个斯文人,都能让人气得打架。
过了一会儿,王一博松开了肖战,从床上站起来,跟他说:
“哥,你先去洗澡,我去外面找吃的,你还没吃饭,我很快回来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“你别去了,累了一天,我很快回来。”
“一博,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给你父母烧纸?”
心事给肖战全说了,王一博不吭声。
他总能知道肖战是怎么想的,没想到肖战也能一眼看透他。
“战哥,你别去了,大半夜的忌讳。”
“王一博!”
肖战是难受,是憋屈,还是跟着王一博一起出门。
门口找了个熟食摊,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孩子做生意,孩子躺在三轮车上,裹着棉被睡着了。
孩子旁边就是个油茶罐子,聊了几句,这女人的男人以前也是国道上跑长途的,去年出了事,伤了大腿,不能开车,只好去重庆做小工,一年回家两三回。
这样的故事,国道上最多,说多了难受,听多了发愁。
肖战和王一博一人一碗油茶,两个粽子,走得时候小王师傅给孩子被子里塞了20块钱,女人拗不过,就给了肖战一提粽子。
今天就这顿吃得最舒坦。
吃完饭,王一博爬到货车后面翻出个黑袋子,里面装着纸钱和香烛,提着就往人少的草甸子走,肖战跟在他身后。
走了500-600米,王一博回头看,国道上的车灯全成了闪烁的点,抬头看,黑色的山体一大片,其实离很远,在星空底下看,好像伸手就能摸到。
王一博找了块草场秃了的泥地,原地转了半个圈,从这里看,老家在东偏北。
王一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,他老家白事规矩大。
先把香烛点上,左右各放一根,白色的蜡烛柱体细,蜡油滴得快,两点昏黄的火,在空旷的夜里闪。
肖战在王一博旁边蹲下,帮他把纸钱从袋里取出来,聚拢在两根蜡烛中间。
肖战给王一博递烛火,递烧纸,还想跟着他跪,王一博低着头,门牙咬了下嘴唇,终于抬起头面对肖战,扶着胳膊让肖战站起来。
“哥,我懂你心意。你到圈外面等我,很快的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不行吗?”
“我老家那边是农村,迷信,我是不忌讳,你犯不上,别给你惹麻烦。”
“什么风俗?不是血缘关系不能烧纸?”
“不是……就是画圈烧纸,烧了纸就是自家,有事能托梦……再有就是,算了,这个不说了,战哥,你退后,听话。”
“王一博,我愿意,我愿意呀。”
肖战说什么都要跟着王一博跪,跟他一块儿给爹娘烧纸。
从没见过肖战这么倔,推都推不动,半步不肯退,王一博是着急,语调都提高了:
“战哥,你就不能听我一句?咋这么犟?”
“王一博,我不这样怎么跟你?”
“老家说法多,你以后回家过正常日子,还跟着你怎么办?你听话!”
王一博头回跟肖战说话大声,肖战不吭声了,肩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,一个劲发颤,话是不说了,人不退,就站在圈里站着。
到底肖战还是跟着王一博一块儿烧了纸,磕了头。
按王一博老家农村的迷信说法,到坟前磕了头就是自家人,人不在乡里,就让自己的骨肉在地上画个圈烧纸,圈里就是认了宗的自家人。
认了宗是自家人,有事能托梦,祖宗保佑平安,但要是做了对不住家里的事,祖宗也能来收拾。
烧纸磕头总共不到10分钟功夫。两人都跪着,看火苗渐渐弱了,纸钱全烧成了黑灰,灰烬里剩几点红色的火点子。
肖战拿着树枝挑拨着这摊黑灰,让空气吹进去,燃烧彻底,再完全熄灭。
先前磕完头,该说都说了,王一博就那几句:在重庆万事都好,有吃有喝能赚钱,爹娘爷爷奶奶别牵记挂,在那头花钱别省,想吃啥买啥。
肖战家里祭祖程序比这复杂太多,烧完纸要跟祖宗念叨这一年的进展,末了还要请祖宗保佑入户平安、学业有成等等。
刚才王一博喊爹娘,没说肖战是谁,肖战张着嘴,想喊人又不好意思,最后跟着磕了头,说:“求您保佑王一博平安。”
王一博听完啥没说,夜里黑,纸钱烛火那点火光,肖战看不清他的脸。
临走了,王一博又回地上磕了个头。
蜡烛都灭了,他抬头对着一团黑灰,呛鼻子,灰烬后面是黑草甸子,黑草甸子后面是黑山,王一博说:
“爹、娘,爷爷奶奶,你们保佑他,只管保佑肖战就成。其他事别管,他回家了,你们不能去找他,就当今天没这回事儿。”
这晚上又是打架又是逃跑,祭了祖回旅店洗澡、洗漱,弄干净躺床上快夜里两点了。
许是心里有话没说明白,许是才祭祖之后回来,心里有对先人的敬畏,今天晚上两人都没提要亲热。
王一博搂着肖战躺着,吻了他的额头,抬手就关了灯,拍着肖战的背,哄他早点睡。
被王一博抱着,肖战的困意总是来得特别及时,把清醒时候的不好意思全冲淡了,肖战闭着眼睛,终于问了这句:
“一博,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我跟你跑,就是私奔?”
王一博手僵在空中,又落在肖战背上:“想过。”
“那你刚才和爹娘说的话,是怕我后悔?”
“不是怕,我不怕。战哥,我是想你别多个忌讳,以后不自在。”
“王一博,你说到底是觉得我总有一天会离开。”
“好了,哥,睡吧。”
小王师傅比肖战年纪小,但是一直自己顾自己,穷人的孩子懂事得早,又到处寄人篱下,会看别人的脸色,也知道自己的位置。
平时他对肖战打心坎里的疼,即便每天这样处着,肖战从来没觉得自己能管得着他。
王一博不勉强他,他也同样勉强不了王一博。
有时肖战还觉得,他们的关系是他跟着王一博的打算。
这一夜肖战睡得不好。
王一博讲的事,早晚要做打算,肖战是有决定。
这种事属于天要下雨,拦不住,也算不了,天气预报还常常会错。
听了王一博的意思,想他自在,没顾忌。
肖战心里原本就难割舍,这下更觉得是在孤军作战,怪是不能怪,他明白这事的确是他自己的决定。
第二天起得早,两人都是头晕脑胀,退了房去吃早点。
肖战就在饭桌上,一面喝着稀饭,一面同王一博讲:
“一博,昨夜我想过了,你说得对,以后过什么日子我得自己想明白。没考虑清楚,硬要同你一起,你肯定觉得跟上次一样。”
王一博也低头喝稀饭,剥了个茶叶蛋给肖战,心里酸,他能猜到肖战的意思,就等他继续说。
“我自己坐车回雅安,就半天的车程,弄明白我再去重庆找你。”
肖战说完盯着王一博看,看着他睫毛跟着眼皮眨,看着王一博咬了一大勺稀饭送到嘴边,又把勺子放回碗里。
肖战看着,等着,要是王一博能说一句,你别走。他就不去,哪也不去,今天就跟王一博回农村种地也行。
到底两个人的事,也是两个家庭的大事。
等了好久,王一博终于开口了:
“哥,还是我送你回家吧,坐中巴累。”
“不用了,王一博,我自己走。”
肖战抓着自己的包,茶叶蛋吃了一半,站起来就走。
再晚一点,他就要在王一博跟前忍不住,长这么大没这么多眼泪。
肖战抬手就拦了过路车,去县里的长途汽车站。
王一博还低着头坐在早点摊子上,看着肖战吃剩的半个茶叶蛋,看了一会儿,拿起来吃掉了。
要说没了肖战,王一博也不是不能活,就像之前那半年一样活。
他总是想得开,因为体会“不如人意”的次数多,知道事情勉强不了,人也不是他舍不得就能留得住。
让他说,肖战你跟我跑,以后我不让你吃苦,王一博敢说。
可是让他说,肖战你跟我跑,不要工作,不要父母和妹妹,王一博说不出口。
小王师傅在早点摊子上坐了半小时。
肖战才刚在长途汽车站排上队,趴在柜台上问售票员,有没有到雅安的中巴票。
“15分钟之后就发车,小同志,到雅安12块钱。”
肖战听完没掏钱,15分钟之后就有车,他还以为没车。
他和王一博都是第一回处对象,一点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,嘴上说要走,心里还以为不一定能有车。
“小兄弟,你买不买,不买票让让,后面排着队呢。”
“您再看看下午有车吗?”
“下午3点还有一趟,也是12块。”
“那我要下午的,谢谢您。”
肖战拿着车票,回到长途车站门口的广场上站着。
昨天星星亮,今天太阳高,站了半小时就晒出了汗。
笔直的身子顶着太阳站着,肖战一直盯着前头的马路,中巴车,小货车,三轮车,连驴车都过了好几次,就是不见那辆铁锈红的大货。
眼看快九点,日头更毒了,王一博从国道上开过来最多半小时,打个来回都够了。
该不会真的走了吧?
肖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搞的,就是叫了辆柴油三轮,赶着出城回国道口去找,坐在突突的三轮上吹着风,肖战身上的汗干了。
说生气不大生气,说委屈不大委屈,就是着急王一博别真走了。
肖战坐上柴油三轮走了十分钟,小王师傅才找到停车场。
长途汽车站附近都不让停大货车,王一博慌里慌忙地被交警赶了好几次,终于找到个货车停车场,隔了三条街,好几里。
下了车王一博跑得比猴子还快。
肖战走了之后,小王师傅吃完半个茶叶蛋,面无表情地结账,背着包爬上货车还没反应过来“媳妇”走了。
货车在国道口停了快一小时,小王师傅还没发动,低头看时间,8点过了,手表是肖战给的。
王一博心里一紧,想端起茶缸子喝口水缓缓,空的,没水没茶叶。以前他都是喝白开水,茶叶也是肖战给的。
就算是头一回处对象,小王师傅到这份上,一个多小时了,也能反应过来,肖战不是真想自己坐车回去。
他没资格说要肖战不管不顾跟他,但肖战的心意是明明白白的。
怕他以后为难,也不该让他现在就难受。
王一博一想就猜到肖战肯定在车站等他,等半天见不到人,肖战肯定难受得要命。
王一博拔腿就往车站开,红灯也不等,跑到地方到处找肖战。
长途汽车站里里外外就那么大地方,小王师傅绕了两圈,找了两遍还没看到肖战,一问才知道,上午往雅安的中巴开走了。
这下给王一博难受的呀,找不着肖战之前他心里还盘算,肖战要是真能过得好,别没了家没了工作,跟谁在一块儿,自己都能想通。
这还没别人呢,就是肖战找不着了,小王师傅就暴躁地看哪都不顺眼,候车大厅的长椅都惹他生气,觉得肖战在这儿等过他,就想举起来敲碎了。
肖战要是真跟别人好了,哪能有一点高兴,王一博非得跑到婚礼现场,扛了肖战,开车就跑。
都是第一回,都是动真格的,王一博觉得要大度,给自由,肖战觉得委屈,想要自己解决,可是根本就一点不想分开。
黄蓉在蒙古大营里被欧阳锋捉住,逼她默写九阴真经,黄蓉几次暗中传消息给郭靖,想逃,每回都是晚了一步。
郭靖赶到哪儿都是人刚走,急得心烦意乱,想起全是黄蓉的好。
满心以为黄蓉走了,不,满心以为肖战走了,小王师傅垂头丧气,像个斗败的公鸡,开着车往国道上去。
难为情还是得赶紧去雅安公路局,甭管啥打算,得先给媳妇赔礼道歉。
货车刚开到国道口,还没提速,就看见肖战背着包,站在刚才吃早点的摊子前面,眼都红了,像是在等车,又没见他招手。
看到王一博这辆铁锈红的大货车从县城方向开过来,肖战一肚子委屈都不管了,就往他这边跑,跑得好快。
上了车都不说话,开了几百米,刚离人群远一点,王一博把车停在路肩上,压着肖战就亲,吻得忒用力,肖战的嘴唇给磨破了。
尝到血腥味王一博才反应过来劲用大了,赶紧爬起来看肖战。
上身刚离了肖战,肖战就急了,搂着王一博的脖子不让他走,自己把嘴唇凑上去,再给王一博亲,亲了两下就开始喘,黏糊糊地一直喊王一博的名字,让他别叫自己走。
“哥,全是我的错,再也不会了。”
“你说疼我,你还说一辈子疼我……”
“好哥哥,错了,你去哪我都粘着你,抱你,亲你,伺候你。等你撵我,我才走。”
“你还说,还说,你还这样说。”
这货车下了货,车身轻,两人从前排爬到后排,躺着。
货车驾驶室高,别人瞧不见,肖战裤子都褪了一半,方便王一博上手,两个人话没说明白几句,更没空谈以后怎么办。
就是爱他,想他,怕没了他,亲都亲不够。
货车停在国道边,承载着那个时代里两个年轻的男人,他们没出路还是不愿意放手,彼此拥抱着,跟着洪流,往前走。
TBC
那几十年的同性爱人太难了,难的绝望,毫无出路的难… 还好是90年代不是60年代,好歹能看见点曙光~
就真的和现实中的很像啊,博君一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!
王一博永远舍不得放开肖战的手,肖战也狠不下心一走了之,无论看多少遍,都会为上头老师的博肖流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