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 肖战伤得重,没法坐长途,李哥与王一博架着他送到了市医院,住了三天,都是皮外伤,后背开始结痂。 跟医生确认了没感染风险,肖战就要出院,他要与王一博回重庆。 临走那天,妹妹妹夫来看他,妹妹拿着个信封,非往肖战怀里塞,肖战左右不肯收: “小丫头片子,哥哥有钱。” “哥,你以后去哪?” “他去哪,我去哪。” 肖战戳了戳王一博的肚子,逗他笑,王一博不笑也不说话。 沉默了一阵,肖战又说: “丫头,爸妈…就托付给你了,等我找到地方住,就给你写信,我给你寄钱。” “哥,你怎么找地方住,到哪找工作……” “没事,他会照顾我。” 肖战又用胳膊戳着王一博,妹妹一看这两天就没少哭,还肿着眼,肖战不愿彼此再伤怀。 妹夫把妹妹抱在怀里,小丫头抬头看王一博,撅着嘴,说: “你!…王哥,你一定要对我哥好。” “小丫头,他比你还小呢,不过,你叫他哥也没错。” 肖战今天很轻松,王一博却没心思开玩笑,看着妹妹说: “你放心,我有一口饭就有战哥的,我没有他也有,我拼命也让他好。” 说好不哭的,肖战抿着嘴瞪王一博,让他别说煽情话。 他知道的,早知道。 坐中巴回重庆,路上肖战因为背上的伤,坐不住一会儿就疼得满头大汗,王一博急得一直给他吹。 “一博,你也给我唱个歌吧。” “我唱得不好听。” “唱吧,我疼……” 王一博看着窗外的草场,沉着嗓子,小声哼: “人海之中找到了你,一切变得有情义。……万水千山此生有人,相携又相依。” 到了重庆,就先在王一博宿舍住下。 肖战背上虽是都结了痂,但伤口面积太大,天又热,难免流脓感染。 每晚只能趴着睡,王一博每晚哄肖战先睡,电扇对着后背吹,还嫌不够,伤口夜里烫,怕肖战睡不好,小王师傅就拿着蒲扇对着扇。 又过了一周,感染是消了,肖战情绪好了,就是后背一碰还疼。 王一博请了长假,每天坐在床上给肖战换药,擦身,这一个礼拜哪也没去,谁都没说。 肖战几次趴在床上看王一博一窗台各种油,总取笑他,笑完自己脸红。 小王师傅这两周特别听话,一点不让肖战疼,肖战不好意思自己提什么时候弄,就搁在心里。 一来二去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事办了。 这天肖战刚脱了衣服趴下,就听“砰砰砰”,门敲得直响,王一博放下手中的药去开门。 “你们果然躲在这!” 是长途货运公司的老板,他扯着嗓子喊,声音变了腔。 “王一博,你干丢人现眼的恶心事,从雅安传到重庆,重庆公路局都知道!今天领导把我叫去训!你连官老爷都敢惹,存心要害我做不了生意!” 王一博被骂得脸色铁青,今天倒是能忍,一句话不说干站着,肖战爬起来披上衣服。 雅安公路局本来就是归重庆管辖,那天他俩的事闹得难堪,必然是要被当作笑柄四处传播。 事业单位算不上忙,闲下来,泡杯茶,这两礼拜说的都是肖战和王一博的事。 只是没想到,不但是说闲话,雅安公路局还把这事当成一桩伤风败俗的“错误”,向在重庆公路局通报,要他们问责在重庆备案的民营货车公司。 肖战和王一博原来商量好,等伤好了,王一博就不在这干了,没想到来得这么快。 “不要脸,还敢在我宿舍躲着!赶紧给我滚,现在就滚,别在这恶心人!” “哪里恶心你了?我们这几天就没出过门。”连肖战一起都被骂得难听,王一博回了一句嘴。 “王一博你还敢说话,我现在就开除你,滚!” “老板,我这几年干活从来没说过一句,别人不愿意接的活,都是我去。他身上有伤,你就多给我们几天时间行不行?养好伤我们马上就走。” 王一博听老板骂肖战恶心,脑袋气得炸开,可是肖战身上确实有伤,没好透。 小王师傅再生气,也只能低声下气地求老板通融。 “今天就走,不走我就让人来赶了!” 肖战站在王一博身后,扯了扯他的衣袖:“一博,咱们走吧。” “战哥,你的伤刚好一点,不能动……” “没事,在这更难受。” 王一博回头看了看肖战,握住他的手,跟了他就是吃苦。 吃苦也要一起吃,他再不会放开肖战了。 王一博抬头看着老板,20岁的人,眼神冷冰冰: “好,我们走,你出去,我要收拾东西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 “走哪去?谁要赶王一博走?”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,师傅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,身后还跟着几个师兄弟。 师傅在货车公司干了二十年,民营不能承包运输之前就入行了。老板都还没接手货车公司,师傅就在市里头的车队当班长。 无论是老板还是同行,都对师傅格外敬重,所谓家有一老。 “我的老师傅呀,王一博闯的祸您还不知道吧?今早我被市局领导叫去训了好久话,现在搞得咱们公司名声都坏了,实在不能留他。” 老板见人下菜碟,这是说话又软了。 他心里清楚,老师傅器重王一博,总夸他小小年纪拿了重卡照,任劳任怨,粗中有细。 但是现在的情形,就算得罪老师傅,也肯定不能留王一博的。 “你被谁叫去谈话我管不着。王一博早就跟我谈过要走,不想影响车行,你非得现在赶人?肖同志身上的伤你看不见吗?大半天扯着嗓子喊,是谁丢人!” 老板自知过分,不想得罪老师傅,拉扯了几句,松口答应让他们再住一周。 老板一走,师傅就叫王一博出去,让肖战休息,肖战脸皮薄,不好意思跟着。 师徒两站在走廊尽头。 “一博,你16岁就到我跟前了。” “是,师傅。” “你学了几年才有今天,我知道你家里父母都没了,从小受苦,你都考虑清楚了吗?这一走,好好的前途全断送了……多少人眼红你现在的工作。” “师傅,我娘走得早,爹从小不管我,来重庆遇着您,是您肯教我本事,我才有口饭吃。我知道您都是替我打算。王一博到死都感激您!” 王一博退了一步,站在台阶下,给师傅深鞠一躬,接着说: “但是肖战他愿意跟我,为了跟我,工作和家里都不要了,您看到他身上的伤了吗?王一博这辈子不管遇着什么困难,都不会放下他。” 师傅知道王一博虽然平时嬉皮笑脸,骨子里是一股傲气的,只说肖战为了他放弃了啥,一句不提自己同样是全抛下了。 这孩子从来有打算,他既然这样说了,是九头牛也拉不动。 不必再劝,师傅拍了拍王一博的肩: “那好,咱们回去吧,肖同志还在屋里。” 王一博不知道师傅为何提起肖战,也没问,跟在师傅身后进了屋。 肖战见他们进来,赶紧起身给师傅搬椅子,倒了杯茶递过去,低头走到王一博身旁站着。 师傅倒也随和,就在肖战推的椅子上坐下,喝了口他端的茶,看着两人: “一博、小肖,你们都想明白了,我也不多说了。这条路不好走,选定了就好好走,踏踏实实地过日子。这世上,能有合心意的人不容易。” 王一博和肖战原以为师傅进屋,也是要训斥他们两句,都低头站着等,谁知道师傅说这话,他们一起抬起头,全没想到。 这半个月,出了事,他们受的都是白眼和训斥,冷嘲热讽,甚至当面羞辱,何曾想还能有人叫他们好好过,说他们在一块不容易。 王一博拉着肖战在师傅面前跪下。 他这生是个不肯跪的,在家跪过父母长辈,前次在肖战家,跪过他父亲,再以外,就是小时候按在地上被人打,王一博也是不肯跪的。 师傅见两人跪下,连忙起身,蹲在他们身前,要扶他们起来,肖战就说感激您。 师傅叹了一口气,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崭新的大红色布,里面包着钱,递给王一博,来前就准备好的: “师傅不知道你们要去哪,还能不能再见着你。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,你拿着,就算是,师傅祝你们白头到老。” 头发花白的老师傅,竟也哽咽,抬手摸了把脸。 肖战与王一博就是不肯收,三人推来推去,一起坐在地上抹眼泪。 最后师傅还是把钱塞到王一博兜里,对着肖战说: “小肖,你是不知道这个臭小子,18岁考出本,吵吵地喊,以后娶媳妇要请整班师兄弟喝喜酒!师傅这点心意都不肯收,我可生气了!” 又看着王一博说:“以后,要是世道好了,你们再回来,回来看看师傅……” 那晚肖战去门口的馆子炒了几个菜,王一博陪着师傅,在宿舍里喝了许多酒,师傅喝着点了根烟,肖战不会,就让王一博陪着抽一根。 师傅酒喝多了,笑着跟肖战说: “这个臭小子,不知道是怎么搞的,非说自己得了咽炎,一口不肯抽的!” 这晚师傅喝得人事不省,肖战和王一博一同架着送回了家,师母开门接过了人也是一阵的数落,师傅就在身后摆手,就他们赶紧跑。
一晚上师傅就没少叨唠师母总管着他,管不住了就骂人,说完又说骂就骂呗,跟着我吃了几十年的苦。
小王师傅喝得也不少,风一吹,血流得快,往脑门涌,回宿舍这一路也走不成个直线,仗着夜里头没人,还趴在肖战肩上嘟囔:
“哥,你管我,像我师娘那样。”
“郭大侠,你听我管吗?”
“听!我不听你就骂我,使劲骂!”
肖战撑着个醉汉走路,原本就是歪歪倒倒,酒喝多了说话还是颠三倒四,重复就这句,“你管我”,“你吃了许多苦”。
回了宿舍,肖战拿毛巾给王一博擦脸,他眼睛闭着,小王师傅喝了酒脸不红,反而更白了。肖战一边擦,一边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,他想喝醉了的王一博不能听明白:
“一博,我要是没回来呢?”
“那我也不抽!答应肖战了!”
毛巾还贴着王一博的脸,肖战的手指动也动不了,盯着王一博看,他说完这句就歪在枕头睡着了。
他俯下身,吻在他的唇上。
毛巾扔在桌上,爱干净的肖战也没去洗漱,衣服没换,脱了鞋子人睡进被子里,抬起王一博的胳膊,趴在他的怀里,一同睡。
又过了一礼拜,肖战背上的伤不疼了,开始发痒。
在重庆的最后一晚,他们并排躺在床上,手里拿着刚和好那会儿,一起在解放碑前面拍的照片。
照片上王一博看着肖战,肖战看着镜头,都笑得高兴。
只拍过这一次照,喜欢得不得了,一人有一张,高高举过头顶。
看了好一会,肖战发觉王一博那张不对劲,抢来,翻过背面看,白色的相片纸上居然有字:
重庆,是个火笼。
摇着扇,不让他的伤口烧。
这夜,下个暴雨。
砸得响,不要扰了他的梦。
你问我最怕是什么?
最怕谷雨没了雨,让我不能遇着你。
1992/10/19 一起在重庆 肖战做个好梦
第二天清晨,他们收拾了包袱。
和以前一样,王一博背着两个大包.
他问肖战想去哪。
“日喀则。”
郭靖没去桃花岛,黄蓉与他一人一骑,直奔襄阳。
终
小王师傅的诗,没个题目,肖战说是《谷雨》,他不愿意,他说是《你》。
【为什么要写?】 很不成熟,你现在看到的《1992》修了许多。 92那年张国荣问陈凯歌:“这个题材会不会太敏感?” 陈凯歌说:“现在是1992,又不是1929。” 如所说,现在是2021,不是1992。这世间的爱人,勇敢地相爱。 1992的灵感很简单,只一句,来自《牡丹亭外》。 最怕谷雨没了雨,让我不能遇着你。 再次感谢您的阅读时间,鞠躬。依旧是HeadsUp-
郑重地告诉朋友,今晚安心看1992,不知道是为什么,那些描述的川藏线风景与他们,好像我真的亲眼所见,脑海里已有画面。希望小王师傅和肖老师可以顺顺利利,过着快乐的生活。终于终于看完了1992,上一次让我久久不能平复的文还是一事无成。相信过了很久一段时间,1992还会在我心里。
日喀则
看战哥和一博分开那段没哭,看一博受伤战哥回来那段没哭,看战哥被打,一博下跪磕头没哭,看上头老师说:“现在是2021,不是1992。这世间的爱人,勇敢的相。”我哭了
最怕谷雨没了雨,让我不能遇着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