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 中巴车一路上客下客,第二天凌晨3点,终于到了重庆长途客运站。 重庆是有名的火炉,下半夜也热得燥人,车上不通风,蒸锅一样,憋了一身汗,王一博拿卫生纸给肖战擦,肖战又困又蔫,没精神,闭着眼睛就在王一博肩膀上趴着。 “肖战,天热,你跑这趟又跟着我受罪。” “对呀,难受,能坐你开的大货就好了。” 肖战眼睛都没睁开,抱着王一博的胳膊,向上窜了窜脑袋,抵着王一博的下巴继续睡。 肖战和王一博是最后从中巴下来的,汗打湿了背脊,都穿着长裤,汗水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淌。 “一博,我想洗澡。” “恩,去我宿舍洗。”王一博背着大包走在前面,顿了顿,转过身面对肖战:“还是找招待所住?我宿舍……条件也不好。” “我去你宿舍住,再不好总比大通铺好,快走吧,太热了。” 那个年代夜间没有公交,两人走了快一个小时,才搭上一辆柴油三轮,王一博好说歹说,三轮师傅总算答应送他们,到宿舍已经夜里4点多。 王一博宿舍有个台式小电扇,托驾校师傅买的,肖战躺在王一博床上,吹着电扇翻他买的书,觉得不算太热。 这儿也是一张上下铺,王一博一个人住。 “战哥,浴室关了,得明天下午4点才开,我打了2瓶热水,你在卫生间里擦擦吧?” 王一博拎着两个热水瓶推门进来,他的手已经恢复如常,左腿还不太利索,走路时候会习惯性拖在身后,肖战刚才说要去打水,王一博就是不肯,说肖战跟他来这住,不是干活的。 “我就在这擦吧。”宿舍里厕所是公用的,肖战不想去那边擦身。 “好,我给你倒水。” 王一博从盆架子上拿了两个盆,都用开水烫了两遍,一个盆倒热水,拿着另一个盆去厕所打凉水,回来两个盆兑了几次,摸着水温差不多了才叫肖战。 肖战躺在床上看他,这两个多礼拜在医院都是他照顾王一博,他很喜欢照顾王一博,也知道王一博刚出院,不应该让他忙。 可是肖战就是想看着王一博给自己打水,蹲在地上调水温。 这让他觉得他们没有分开过。 “战哥,你洗吧,我去门口,有事就叫我。” 肖战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拉王一博,王一博走得快,已经关上了门。出门前,还替肖战拉上了帘。 肖战摇了摇头,身上黏,脱衣服仔细擦了身,还用王一博盆架子上的香皂洗了头发,头发短,两盆水勉强够用。 洗完头觉得脑袋轻了好几斤,一夜没睡的困劲也过了,肖战从王一博柜子里翻出一件短袖汗衫套在身上,汗衫洗得泛白,有点薄,穿着有王一博的味道。 肖战又翻了翻王一博的衣橱,几件毛衣都硬了,心里盘算着今年冬天要买软乎的毛线。 “一博,我好了。” 王一博进门倒了水,带着肖战去卫生间的水槽刷牙,自己趴在水槽里,用凉水洗了头,抹了脸,又找了隔板后面,脱了衣服,两盆凉水一浇,就算冲了身。 肖战倚在水槽漱口,王一博这一套“洗澡操作”熟练得肖战还没反应过来,就看他换了一件背心,从隔板后面走出来。 “一博,不能洗凉水,年纪大了要头疼。” “没事,天热。” “不行!你又不是铁打的……” “战哥,我没事,铁打的才不行,要生锈。” 肖战噗嗤笑出来声,胳膊撑在水池边,小王师傅总算又贫嘴了,肖战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,再跟王一博说了几次洗凉水澡的事,最后小王师傅答应,以后最多洗“凉水头”。 回了宿舍,王一博翻出一条备用的被子铺在上铺,宿舍里没有多余的床垫枕头。 “一博,别忙了,咱们挤一挤。” “没事,我裹着被子就能睡,战哥,你早点睡,坐十几个小时车累了。” “那你睡下面,你腿还没好全。” 王一博直接爬上了上铺,肖战伸手拉他,他没让,爬上床,裹上被子就睡觉: “战哥,我睡上面。白天不用着急,多睡会,还没人知道我回来。” 肖战只能在下铺躺下,抱着被子,床上跟王一博身上的味道一样,脸埋在被子里,扰得肖战心里痒。 枕边还摆着几本书,都是沈从文。肖战随手翻了几页书,桌上台式电风扇对着下铺吹,持续发出“嗡嗡”的声响。 他没好意思说,其实想出了院回宿舍,王一博就能抱着睡。 最后还是累透了,肖战在王一博的小呼噜声中,听着嗡嗡的电风扇,很快睡着了。 两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,楼下声响越来越大,肖战把头闷在被子里,不愿意睁眼,还是睡不着,他感觉床的震动,连忙掀开被子,坐起来扶王一博。 “战哥,我去和师傅打个招呼,你洗漱完在宿舍等我,我带你去吃饭。” “一博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 师傅看到王一博恢复得七七八八,心里高兴,抱着他直拍手。 一班小徒弟看见小王师傅回来了,也都跑来围着,一口一句王师傅,夸他厉害,武林高手,以一敌十,杀上终南山还能全身而退。 王一博拱手作揖,跟小徒弟们打成一片,学着电视剧里的江湖中人,说:“各位大侠,承让承认。” 大伙对肖战都客气,那年代大学生到哪都让人高看一眼,小徒弟们开口就喊“肖老师”。 肖战给王一博的师傅鞠躬,连连说来得匆忙,啥也没带,实在太失礼。 师傅扶着肖战的胳膊,打量了一会,一拍脑门,说:“肖老师,你是雅安公路局的同志吧?” 王一博吓了一跳,他从没跟师傅说过。 肖战倒是自然:“您可别这样叫,太惭愧了,喊我小肖吧,是在雅安公路局上班,之前跟您通过电话,谢谢您一直照顾王一博。” 王一博越听越不好意思,总觉得是拐了肖战回家,肖战还替他谢师傅照顾,赶紧打住念头,就低头不吭声。 等小徒弟围着肖战打听川藏线的轶事,师傅回头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,点点头,松开时,师傅叹了口气。 王一博左腿还未痊愈,不能开车,老板同意让他再休2周。 回宿舍同肖战一讲,特别高兴,立刻说要在重庆再住几天,就成天带着王一博逛。 小王师傅来了山城三年,就去过一回解放碑。 学驾照那两年没工资,王一博宿舍驾校两点一线,也不敢出门,这城市里到哪都得花钱。后来自己跑长途就开始忙,休息了也想往雅安跑,山城小郎君还没逛过这城。 九死一生才从机关重重的铁掌帮逃出来,郭靖和黄蓉便算是情意相通,不再顾忌江湖和大漠,认定就是彼此,黄蓉心里高兴,说起湖光山色正好,问郭靖可愿意边饮酒边赏玩,傻小子握住黄蓉的手,同她讲: “蓉儿,希望你永远这么高兴。” “靖哥哥,你这个傻子。” 肖战在重庆念的大学,领着王一博去自己读书的学校逛,校门口嗦了碗粉,辣得王一博直冒汗,肖战端了凉白开给他,王一博一口喝完一大杯,薄薄的唇辣得又红又肿,捂着嘴连着拍,模样实在有趣。 “一博,你下回别跟我点一样的,嘴都肿了。” “能吃,再辣的都行,我就爱吃这口。” “厉害得你,吃不下可别后悔。” “吃得了,战哥你再给我加点辣子,我吃给你看。” 王一博说着就拽肖战的手,往自己碗里又加了一勺辣子,肖战睁大了眼睛,憋着嘴瞪他。 加完辣椒,松了肖战的手,王一博作势就要拿起筷子“大开粉戒”。 肖战瞪归瞪,赶紧把两人的碗换了个,自己这碗就是个“重庆微辣”,倒了两回醋来解辣,推给王一博吃。 等肖战换好碗,加好醋,王一博正手指抵着嘴唇,憋着笑看肖战,一副小王师傅平常贫嘴滑舌的模样。 “战哥,舍不得给我尝重庆的辣子?” 肖战脸皮薄,被他一瞧一问就埋头吃粉,不答话,王一博这一碗火红油大,肖战也受不住直吸气,脸红了,脖子也红了,很小声埋怨了一句王一博,胡说。 小王师傅这就起身,去柜台里买了冰镇的橘子汽水给肖战,看着他咕咚咕咚地喝,才说: “哥,我运气真好,来了重庆遇上你,从来没人像你对我这么好。” 这孩子从小乐呵,有一点好日子,就把难受的事全忘了。 王一博是乐呵,肖战听完,就僵着仰头喝汽水的姿势,不敢低头让他看见。 吃完午饭,两人一起拜访了大学里对肖战颇为照顾的教授。 王一博给教授作揖,说是第一次见到活的“教授”,以前老师一见他就头疼,碰上了都躲着走,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跟教授坐着喝茶。 小王师傅说得声情并茂,教授被逗得捧腹,茶缸子没端稳,险些就喷了口茶水,肖战扶着教授在椅子上坐,含着笑又瞪了一眼王一博。 后来肖战与教授聊天,王一博在一旁听,也不插话。 临走时,教授送到办公室门口,都说了再见,又叫住肖战,看着有点犹豫,还是说:“肖战,你记得图灵吗?咬过一口的苹果,不是人人都能拿得住的…” “老师,你从前说过,苹果能掉在牛顿脑袋上,就能被图灵咬这一口。苹果只是苹果,吃不吃在人。” “那你想好了?” “老师,我爱吃苹果。” 告别了教授,肖战与王一博在学校里闲逛,上课时间,校园里人不多。 “战哥,教授是教通讯的吗?我听你和他聊得都是文科。” “杨教授不是我专业的,西文系的,我上学时总去听他的课,就认识了,杨教师学问和为人都很好。” “难怪,那图灵是谁?” “一个英国人,研究计算机运算的。杨老师从前课上念过他的书。” “战哥,我从来没和老师说这么多话,杨教授是第一个。不对,我还是和肖老师说的最多。” 王一博拿胳膊肘戳肖战,说要肖战再给他“上上课”。 “你够了呀,王一博。” 肖战伸手推他,王一博也不躲,站着让他推。 肖战嘴上不说,心里高兴,回了重庆之后,王一博终于又和以前一样,逗他、闹他,贫嘴滑舌讨肖战打。 唯一的不同,只剩下,王一博不再吻他。 两人在重庆玩了5天。 王一博在石子街的地摊上陪肖战吃小面,还是硬要跟肖战吃一样的,被辣得怀疑长江里的水干了。 肖战用调羹喂他冰粉解辣,还止不住想笑,趴在王一博耳边说: “你以后要是惹我生气,我可知道怎么治你。” 王一博原本就辣得脸通红,听了这话,更是烧得火辣辣的。 两人在人民解放碑前拍了张照片,景点拍照,一张要8块钱,肖战觉得贵,王一博还坚持拍了两张。 太阳底下等了好一阵才冲好的照片,照片上两人并肩站着,肖战看着镜头笑,王一博看着肖战笑,都高兴。 “一博,我喜欢这照片,真好。” “我也喜欢。” 肖战长这么大从来没像这几天贪玩,哪都想去,每天都是天全黑了,晚上8-9点,在外面吃了饭,又吃了宵夜才回王一博宿舍。 洗完澡并排坐在下铺吹电风扇,有说有笑,就是每回说要熄灯睡觉,王一博麻利地爬到上铺,立刻躺好关灯。 上铺还是没有枕头,肖战说了几次这床也能挤,王一博都岔开了话。 第六天早上,王一博送肖战去长途汽车站,要回雅安了。 “一博,到了我给你宿舍打电话。” “我等你电话。” “一博,你好了来雅安看我,好不好?” 王一博有一些犹豫,还是说:“好。” “一博,一定要来,每次都要来。” “好,来!” 上满了人,中巴准备发车了,肖战接过王一博背的包,最后一个往车上走。 “一博,我走了呀。” 刚找到位置,肖战又探出头,王一博跑到他窗户底下,中巴已经发动了。 “王一博,以后开车一定要小心,平平安安。” 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 “一博,我等着你,你一定要来。” 司机伸出脖子,扯着嗓子大声喊:快点吧,开车了! 中巴开始缓慢移动,肖战趴在窗口回头看王一博,越来越远。 “一定来!” 他听到王一博的声音很大。 蓉儿,你愿不愿跟我去大漠? 我没想过要做金刀驸马,我一点都不喜欢华筝,我只喜欢你。 时至小暑,还有一个月就年满20岁的山城小郎君,今儿生龙活虎,终于能开工了。 师傅怕王一博累,安排了几趟去成都的活,他不乐意,硬是和师兄换了川藏线。 小暑,农村的话“小暑大暑,上蒸下煮”,一年里最热的日子来了。 上完货回宿舍收拾包袱,王一博包里揣着2本书,这两周的。 书里夹着信纸,抄着句子,沈从文先生的情书《只有你这么懂我》: “我得同你在一起,这心才能安静,事也才能做好。” 打从肖战两周前回了雅安,两人每天都要通电话。 肖战比以前更多住宿舍,晚上10点多,两人各自站在宿舍的走廊里,都压低了声音,抓着电话讲很久。 公路局宿舍的电话到晚上没人用,可是货运公司经常有司机要往家里打电话,一有其他师傅排队,王一博就先挂了,坐在院子里等,瞧见别人打完了,赶紧跑上去,再给肖战打,每回“嘟”一声肖战就接了。 肖战有时回家住,晚上不方便打电话,就第二天清早,提前半小时往公路局报到,站在走廊里跟王一博说上两句,等他出门再去吃早点。 小王师傅不出货就往驾校跑,每天上几堂课,钱赚了没存着,全交了电话费。 两人都等着小王师傅能再跑318国道,左等右等,过了两礼拜。
小王师傅的驾驶员体检全通过,拿到报告,王一博高兴得像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泼猴,遇上了开天辟地头一件好事。 肖战这两礼拜经常在电话里问:“王一博,我的书呢?你欠7-8回了。” “有!我都买了。” “不是书,你写了吗?” “写了,我今天就寄给你。” “别寄,下次见面给我,好不好?” “好!” 王一博就每天去问,能不能体检了,有没有川藏线的活。 天最热的小暑,318国道的活终于来了,出发前还不忘打电话,上班时间,等半天才叫来肖战。 “战哥,我接到活了!去康定,马上出门,下午1点到你那。” “一博,你开慢点,开慢点,听到没?” “知道了,小王哥你放一万个心!” 货车还在国道上,就看到肖战站在公路局门口,看着王一博的车就跟着跑,等他停好车,肖战急喘着气,趴在驾驶座下面喊:“一博,来了。” “肖战,你好不好?” “好。你好不好?” “好,我也好。” 肖战爬上车,两人眼睛都放着光,脸上挂着神采,不笑也能看出高兴,王一博从包里掏出书递给肖战,肖战找到夹在书里的信纸,读了抄写的句子: “我得同你在一起,这心才能安静,事也才能做好。” 读完将信纸按在胸口,肖战咬住了下唇,以前王一博总这样。 “一博,写得很好,我喜欢这句。” 王一博撑在方向盘上,歪着唇角看他:“哥,沈从文写的,我看还行,凑合着搬运搬运。” 肖战横了他一眼,这人贫起来真挺烦人的。把信纸仔细夹回书里,肖战接着说: “那小王师傅给我写一次?” “可饶了我吧,哥,我看你挺喜欢打我的,要不你直接动手,咱别动笔,行不?” “这样呀,那算了。反正上学那会儿,挺多人给我写信的,找出来我凑合着搬运搬运。” “肖战!”……“我写!” 始作俑者笑得前仰后合,拍着王一博的胳膊:“小王师傅,你可得说话算话,我等着!” 没说一会话王一博就要出发了,他想早点把货送到康定,晚上能早点回肖战这儿过夜,明天上午再晚些走。 肖战一边叮嘱王一博开慢点,一边盘算着晚上等他吃饭,吃什么好。 临下车王一博还拉着肖战,又说了一回:“肖战,把那些信都扔了。” “早就扔了,只要你的,小王师傅。” TBC
时光太美好,让人不敢信,下一章是不是该虐了
战哥
冬天来之前
给小王师傅打条软毛衣吧!
儿子
战哥叫你别睡上铺了
俩人挤挤正好
你怎么不接灵子呢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