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
Track 18
“嘶——嘭!!!”
刺耳的刹车声,接踵而至是车辆高速撞击的巨响,空无一人的深夜,血腥味占据着空无一人的绕山公路。
车祸发生的10分钟前。
王一博和何九开着小金杯往普陀码头赶,希望能截住正畏罪潜逃的“老鳖”,从他口里打听妈和妹妹的消息。
冤家路窄,距离普陀码头还有80公里,王一博凭着夜视超群的一副招子,留意到道路的正前方有一辆黑色的轿车。
前车很谨慎,夜行没开尾灯。如果不是王一博喊住何九,慢行尾随,估计临近超车何九都看不见。
“老九,车灯关掉。”
何九再回头,看见王一博已经把假发整理妥当,刘海加大卷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留下开了刃薄唇,一对明亮的眼睛,眼白尤其突出,似有热血欲出。
何九见过王一博兴奋,就是现在,他像蝙蝠,嗅到血气:
“几个意思,前面那车是老鳖?我草,没这么巧吧,五洋都没下,就捉住鳖了?!”
“今晚都见阎王!”
车距不足一公里,两辆车都闭了车灯,盘山路无车也无人,凭驾车人的经验,再靠近,前车会有所警觉。
黑色轿车也没有车牌,王一博有强烈的直觉,老鳖在那辆车里。
因为他见过这辆车。在岛上发现老鳖的小弟那天,他和何九跟踪,兜了几个圈,当时在老鳖老娘家附近见过这辆车,擦肩而过。
那天,王一博回头看过一眼,冥冥之中,鬼使神差。
如果没猜错,老鳖带老娘跑路,给了遣散费,小弟冒险去通风报信,但是老鳖担心小弟跑路,于是亲自跟去看,事情办成才走。
老鳖不会带小弟走,小弟送了信,后来没了踪迹没引起老鳖的注意,当他是跑了。
谁能想到倒霉鬼见了阎王,老鳖前脚刚走,他被王一博逮住,生生打废一双眼,半死不活地躺在海边的鱼舱里,十八说,要他自生自灭。
这岛没发展,年轻人不肯留下,倒是鳗鱼越养越肥,船舱一股恶臭。
“十八,再往前跟要被发现了,你打算在路上解决老鳖?”
“已经发现了。撞!”
说话间,前车突然调转方向,一刹那,前车远光灯大开,煞白,刺得何九睁不开眼,下意识抬手遮挡。
随即,车辆的方向偏转,王一博一把扶正了方向盘,压住何九的右腿,死死卡在油门上,换挡,冲刺。
小金杯因为快速换挡发出吱嘎的叫唤,方向盘开始飘,车速迅速超过了一百公里每小时,来不及开车灯了,面对面的冲撞一触即发。
“十八你松手,卧槽,十八!”
何九吓得声音打颤,两人都没系安全带,这要是高速面对面撞上,不死也活不长。
王一博好像听不见,一手按在车档上,一手按住何九的腿,油门踩到底,何九拔都拔不动。
车距不过百米,逐渐适应强光照射,王一博看清了对面车里的情况,前排一个驾驶员,后排还有一个男人,他趴在驾驶座上,同样把着方向盘,盯着他们的金杯。
这男人脸上有道疤,穿过左脸,王一博小时候见过,到死都忘不掉。
“是他,老鳖。”
“操他妈的,操他妈的,死就死吧,老子干死你个鳖!”
何九不知哪里借的胆,甩开王一博的手,从车座上站起来,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油门上,嘴里大声喊着脏话,问候老鳖祖宗。
被何九死不要命的气势震住了,老鳖车里的驾驶员冷汗直流,吓破胆,尿了裤子,在千钧一发之际,居然松了油门,握不住方向盘,他撞开老鳖,想跳车逃命。
“老九,撞!”
顷刻间头部的痛感侵袭,这是何九晕眩前听到十八最后的一句命令。
当过兵的人,服了一个人,他说的话永远是命令。
“嘶——嘭!!!”
刺耳的刹车声,接踵而至是车辆高速撞击的巨响,空无一人的深夜,血腥味占据着空无一人的绕山公路。
何九后来短暂地失去了知觉,最后的画面,是对面的车突然减速,侧面撞上他们的保险杠,金杯的车速更快,黑色轿车被冲击力撞得左右摇摆,彻底失控,最后直愣愣地往斜坡冲下了山!
脸上有温暖的液体,何九脑袋撞上前挡,金杯冲过百米才停住。
十八扑过来,撕下一块衣服,按在何九的头上,然后他跌跌跄跄下了车。
“十八,等等,我跟你一起去……”
“你不用露头,我收拾。”
这之后,何九看见十八追着冲下山的车,走了,他自己晕了。
(picture rights reserved. by 春夏夜)
大概20分钟,也许半个小时,何九逐渐恢复意识,他取掉额头上的止血布,连声骂娘,真他娘贱命,额头的血都干了,撞飞别人的车,还能活,还只头疼。
十八,十八呢……
“我操你大爷,跑哪儿去了!”
何九顾不上头疼,从车里爬出来,还走不了直线,七扭八歪地往轿车冲下山的地方跑,天太黑,跑了几百米,见到那辆翻车,司机不见了,驾驶座的门开着。
又跑了上百米,看见司机趴在草地上,一动不动,何九背脊一凉,爬过去摸鼻息,还有气,额头撞了个窟窿。
“娘的,便宜你个畜生,敢跟老子撞?我揍死你!”
何九把司机揪起来,连着扇几个巴掌,又隐约听见有人在哭,不完全是哭,是哭喊,喊声在夜里特渗人,好像被蝙蝠吸住了骨髓,嘶嘶嘶地一直吸。
司机还没有醒,何九顺着声音往山下跑,东绕西绕,总算在半山腰的一片灌木树丛里,见到十八。
即便刚和人拼过命,何九还是被眼前的场景,王一博的样子,惊得不敢出声。
十八还戴着长卷发,全黑的身体,拳头也是黑色的,一次次举起,又一次次落下,一拳又一拳,反复打着一个血窟窿,每一下都有血肉溅出。
黑夜里听得毛骨悚然,何九想起小时候,他奶奶拿石锤敲猪大排,每一下石头敲到肉,就是这种有水声的肉糜飞溅。
老鳖没声音了,大字型躺在草地上,两条腿摆成了扭曲的姿势,仔细一看,裤子里的膝盖全碎了……
认识十八已经几年,如果他不是自己老大,何九会觉得,他今晚在人间见到了阎王。
王一博进入仿佛幻觉的状态,听不见也看不见,任凭何九劝说,他杀红了眼,反复重击着血肉模糊的头骨,用黑色的拳头。
都说死不足惜,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。
可这十八,一年不肯等,一天也不肯等,今晚就要送人投胎。
“老大,老大,别打了!”
“放手!”
何九死命拉住王一博的拳头,如果老鳖死了,他们应该赶紧撤退,趁着天没亮,蝙蝠须归洞。如果老鳖还没死,行动前他们商量过,这个人有他的去处。
“不要打了,要活活打死他吗?!”
“死?我慢慢陪他玩!”
“十八,老大!你说过的,弄死他脏了手,你不让我动手,你也别把狗命搁自己手上!”
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
何九拦住了王一博的拳头,又抱住他的肩膀,自己头疼得厉害,吃奶的劲都用完了,折腾不少时,才拉住王一博,两人一起瘫在草地上,大喘着气,满身汗,累得说不出话。
静下来发觉,他们此刻身在一处山林间,此地半山高,无人无房,绕山公路一圈圈远去,消失在山坡的尽头。
视线越过山坡,看见重新出现的公路,一直向前,一直向前,有几间村屋,岛上最常见的水泥房,有一家,刚亮了一盏微弱的电灯。
天还没亮,东边的尽头,黑得深不可测。
脚下翻滚的响声,规律沉静,王一博回过头看,是海。
不会停息,没法回头,也没有尽头的海。
夜间的凉风吹回了理智,王一博拍拍何九的肩,拉着他的胳膊,一起站起来,疲惫不堪。
“避开要害了,废了脸,给他整容了。”
“你早说啊,十八,你刚也太尿性,我拉都拉不住,差点吓尿了啊,你咋一见这些跑船的就中邪?” “尿了?”王一博嗖了嗖鼻子。
“我操,你还有心思玩我!”何九怒道。
王一博先从草地走回去,再一次探了探老鳖的鼻息,然后拽着他一条胳膊,往山坡上爬。
何九也爬起来,跟在王一博身后,路过翻车才想起来,司机不见了,不知道啥时候醒的,大概猜到老鳖被人寻仇,不敢过来看,爬起来就逃。
“十八,我他妈越来越觉得你的名真没叫错,刚才揍老鳖那劲儿,像从地底爬出来的那啥!”
“鬼?”
“阎王,十八层的阎王!”
海风吹干了脖颈间的湿汗,吹淡大脑的晕眩,很是凉爽舒适,何九突然觉得,今晚的事,是不是真的发生过。
回到金杯上,开了车灯,何九才发现王一博的左胳膊受了伤,以为是脱臼了,见他一直拖着,一摸没脱,是一片湿,一滩血。
好深的牙印,咬进肉里,咬下了肉,牙齿卡进骨头里,带落一颗门牙。
可想而知,老鳖是在怎样剧痛的情形下,做出的最后一击。
他肯定想不通,找他寻仇的是什么人,是不是人,胳膊被掉了一口肉,还能一拳一拳落下来,越打越重。
再次发动了金杯,这次是王一博开车,他脱了假发,受伤的胳膊搭在车窗上,何九点了一根烟,递给王一博。
天渐渐从全黑变成深蓝,最远处有一丝的粉色。
车窗开到最大,十八说,他不喜欢腥味,不喜欢血腥味。可他总用绑着黑绷带的拳头,打得仇人满脸血。
黎明将至,伴随海浪声,窗外显得过于安静。
安静得让十八这句话,轻得没了方向:
“老九,我妈找不回来了……”
面容恐怖,双膝粉碎的老鳖,他躺在车后,昏迷不醒。
他还没死,也许很快了,就像王一博想好的那样,金杯往东极的公路站行驶。
要枪毙的人,不能少吃这颗枪子,十八只是要让他死得很难受。
停车何九才睡醒,东极岛的政府公路局就在前方百米,王一博抽完最后一口烟,把烟蒂扔出车窗。
他跳下车,取出一张白纸,用左手写:“特级逃犯老鳖”,然后把纸塞进老鳖的外套里,把他扔在马路边。
老鳖的眼球没了,鼻子也陷进去,嘴巴烂了一块,他看不见仇人究竟是谁,嘴里吞吐着几个字,反复重复。
王一博一脚踩在他膝盖上,地上的老鳖像鳗鱼一样扭曲。
王一博俯下身体,终于听清了老鳖说的几个字,他挺直了背,又点了一根烟,深吸一口,烟头的红点在跳动,他拉动嘴唇,微笑,唇角向右歪了歪。
晨光在他脸上留下阴影,英俊面容更胜以往的每一次。
如果地狱是十八层,那第十八层地狱的厉鬼,今夜眼前这个男人,十八。
“放心,很快送你老娘,让你们团聚。”
金杯开远了,路边留下血迹模糊的肉体,老鳖在泥地里艰难地蠕动,他不知道人已经走了,也不能说话,一滩烂肉。
TBC
Track 工程师
上海是东海与长江冲积的陆地,由西向东,最东是“鱼嘴”。
肖战对“鱼嘴”很熟悉,一个将耗时5年的大工程刚刚破土,数百位工程师参与,挖湖填海,这里将成为世界最大的海岛人工港。
肖战的毕业论文是洋山深水港改造,工作后在项目组任劳任怨,修改过几百次规划稿。
破土前夕,肖战接到的任务是浙东堤坝改造,跨省。
洋山港从地理位置上隶属浙江海域,民风和东极列岛很像,天气好时,能看到浮标,一直往东,与东极列岛连在一起。
这里也曾是私人渔船的天下,因为洋山港项目,公安才最终下决心,对海上的黑恶一打到底。
从根上说,东福山岛上的家庭变迁,只是大项目扇动翅膀引发的连锁反应。
冥冥中,天高地远的两件事,有根线牵着,这边扯一下,那边翻了天。
洋山港到东福山岛,从海上走快艇只有20分钟,从陆地上绕,却要五六个小时。
肖战有个学弟,他就说过:“没有洋山深水港建设,发现不了海里的人命,也打不掉海黑,看着远,其实近。”
话说得很好,说话的人现在正躺在冷舱里,等待公安和家属确尸。
浙东堤坝改造只有3个工程师常驻,现在只剩下肖战。
情况已经说了三遍,派出所问了一遍,局长、副局长各问了一遍。
刚在太平间,两个年轻同事的父母哭得几近晕厥,不分青红皂白,扯住肖战的前襟,让他再说昨晚下车时的情景,逼问司机有没有喝酒,是不是疲劳驾驶……
为啥会死人?这谁知道,每天都死人。
但肖战必须得再解释,折腾到正午,才搞明白,家属怀疑司机酒驾,还怀疑肖战有问题,为啥就他一进上海就下车,死里逃生。
道路监控只拍到桑塔纳钻了卡车的档,出事时还没进内环,肖战瞳孔收缩,就是他下车后不足一个钟。
肖战总不能说,我提前下车是因为他们一路的冷嘲热讽,说沾了肖战就倒霉,谁知道离了肖战,才是真倒霉。
“局长,老李没喝酒,至少我下车时没喝,车上三个人也没异常。”
“嗯,你不说我也知道,肖工,你这次真是命大,躲过了。”
要是硬说,老李昨晚确实开得很快,总说赶紧赶紧赶紧,就像有个人说……
肖战突然背脊发凉,昨晚摆渡船上的黑衣男人又在肖战脑海里出现了,鸭舌帽很低,他给肖战点过一根烟,又拿走了。
他说一根烟换不来姓,还说,你车上的人,赶着去投胎吗?
“肖战,想什么呢?我说的你听见了吗,你到底有没有问题?”
局长对肖战的走神很不满,语气急躁,国庆假期的第一天,局里两死一重伤,后续一堆事。
肖战赶紧把思绪从一闪而过的男人收回,刚才有一瞬,他在怀疑,昨晚唇边的火热,肺腔的焦油,是不是真的,那个人出现过吗,还是他不是人。
这场车祸让肖战想起近年的一部电影,叫死神来了。如果真是死神,他这条逃回来的命,也得还给阎王。
“局长,您能再说一遍吗?我刚才想事情……”
“你搞什么名堂!听清楚,东极列岛是浙东改造的最东边,必须要做完,现在就剩你一个工程师,渔民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到出事,正在打听拆迁还做不做,你们组拆迁本来慢……这样吧,你辛苦一点,今天赶回去,盯着那边赶紧拆,拆完再回上海!”
“领导,我一个月没回上海,还有点私事,能不能明……”
“肖工!局里都说你工作态度怠慢,马虎眼打到我眼皮底下了!拆迁是苦,谁没苦过?难办就推脱,你刚进局里的那股劲混哪去了!”
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,局长把一早上的憋闷全冲着肖战发,大段大段的道理,说了一刻钟没停,仿佛在训斥三五岁的小孩。
肖战面子挂不住,几次出声想接话都没成,只能灰头土脸地站着。
等领导教训痛快了,又说局里司机不够,肖战自己搭车回东极岛,今晚务必回去坐镇拆迁。
回家提上没来得及收拾拆完的行李箱,肖战买了下午3点的大巴票,他得公路转摆渡,摆渡再转公路,大概晚上10点才回到岛上。
大巴车晃晃悠悠,肖战却睡不着。
过去的24小时过了很久很久,久得想不起陶馨说要分手,同事死了,老李还在抢救,他又必须回到岛上,也许今年都在那儿了……
还有短暂出现过的黑衣男人,肖战总是忘不掉,他是摆渡船上的人吗?
黑色的外套下透着悍气,危险又让人好奇……
肖战在东极岛的客运站下了车,换乘黑车去码头,希望能赶上船去东福山岛。
估计是白天被局长骂得脑震荡了,到了摆渡码头,肖战才想起来,往岛上去的船每晚7点就停运,他得等到明天早上。
黑三轮放下肖战立刻掉头,现在连车屁股都看不见。
昨晚没充电的手机,早就罢工了。
码头停运,接客的黑车全走了,肖战视线可及鬼影都没。就算有人他也看不见,他不是蝙蝠,现在站在码头上,看海面,黑得像个洞。
售票处的灯全闭,唯有码头通道有盏小瓦数的灯泡,正跟着海风飘,画面充满末日感,好像这里的人,跟肖战昨天坐的车一样,一夜之间,全体蒸发。
肖战提着行李箱,往灯光走,海风潮,没下雨衣服也湿透了,入夜会很冷。
得先找地方打电话,求救,这条路肖战坐车经过很多次,码头附近没有渔民,有两条路,往回走,提着行李沿公路绕山,下了山就有人家,或者现在跳海,游到东福山岛去。
两条路都像死神来了。
空荡荡的码头,刚失去女朋友、早失去前途的工程师,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破门,看看二楼办公室是否有电话,至少找个有屋顶的地方过夜……
尽管这样做,明天早上肖战又要去派出所,新的一天,交代新的情况。
肖战坐在行李上,掏出一根烟,打火机忘记买,陶馨不喜欢他抽烟,原本打算见女朋友忍几天。
还是那个打不着火的打火机,肖战不信邪地用拇指反复摩擦,一下,两下……十下,焦味都没了,彻底死透。
“点烟的,你出来啊,出来,跟我点根烟,点着了我跟你去见阎王!”
肖战冲着大海吼,一张嘴,喝了一大口海风,凉透了胸腔。
一切看上去无解的当口,肖战正打算破入他人生第一扇大门之前,突然听到一声喊叫,似乎有人受疼,忍不住在叫,叫声从海浪中脱颖而出。
声音的方向是摆渡船,虽然从岸上看不到船上的灯光,原来船舱还有人!
肖战立刻站起来,腿坐麻了,他提着行李走不快,沿着码头,一艘一艘地检查摆渡船。
他有种强烈的预感,也许,他即将见到那个黑衣的男人……
检查到第四艘船时,肖战又听到了一声叫喊,就在前面第二艘船,顾不上腿麻,肖战小跑爬上船,海风呼啸,掩藏了上船的脚步声……
一路跑到船员休息的内舱,钻进去,肖战才看到灯。
船舱里的人很谨慎,没有开电灯,灯光的位置很低,应该是手电筒,摆在桌上。
直觉告诉肖战有危险,直觉也告诉他,是他。
肖战把行李留在甲板上,他放慢脚步,靠近有光的房间。
只听到一句话,肖战就确定是他,给他点过一根烟的人。
船舱里的每个字,裹着海浪来,低沉,肖战却听得很清楚。
如果蝙蝠有一对夜视百里的招子,那么肖战此刻就像海豚,轻松识别出低频的信号。
“疼疼疼,哥你轻点!对了,老鳖他真的跟你说乌贼在海上飘,身边还带着好几个女人?”
“我没直接问,他搞不清我找谁,忍到打爆眼球,胡乱全交代了。”
“还说什么?有没有你妈和妹妹线索?”
“乌贼这畜生,还有笔偷鲨的钱没收,100多万,他这几个月都在海上飘。”
“你妈和你妹在他手上?”
“老鳖记得我妈,说岛上的漂亮寡妇在船上闹起来,消失了。”
“卧槽,你妈该不会……”
“我去找,找到弄死他!”
他们刚杀了人?还要继续弄死谁?肖战屏住呼吸。
船舱里的声音充满怒火,透露杀气,时刻要破窗而出,在海面上卷起狂风大浪。
肖战紧张到把今天的遭遇全忘了,此刻他思路转得飞快,猜到可能有危险,但真想不到,竟然遇到要人命的人物。
如果他说的是真的,肖战在快速计算,这是多少年的量刑,是不是要吃枪子……这让工程师很紧张,慌张,隐约还有一丝兴奋。
船舱里的另一个人又说:“十八,如果乌贼真在海上,他那边少不了人,咱们手上不干净,刚把老鳖送去公安,算是给警察帮了个大忙,可他们肯定要找寻仇的人……这次去找乌贼,危险先不说,公安那边你想过吗?”
“你留在岛上守消息,我自己……”
“你当我何老九是龟还是鳖,有危险就缩头?!我烂命一条,大不了也去喂鳗鱼,我说过要跟你救人,你去哪儿我去哪儿!”
肖战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笑了,他已经完成手里的动作,正靠着窗,语气有难得的轻松。
“别喂鳗鱼,那些家伙吃人头发都不剩,一团一团地缠上去,先咬掉你的皮,再吸血,吃肉,咬上你的腿,顺着血管游,管你是哪路英雄都扛不住。”
肖战听着黑衣男人的描述,脖子起了鸡皮疙瘩,总觉得有东西又软又滑,正顺着自己的腿往裤子往上爬……
肖战不自然地甩了一下腿。
“我去,哥,你别说了,上次看到那一船舱的鳗鱼,我到现在还想吐。”
“你不是说东福山鳗鱼好吃吗?”
“呕……”
肖战不受控制地干呕,他在东极列岛待了大半年,最东的东福山岛去过几十次,每次当地的接待员都请他吃鳗鱼饭……
恶心得头晕目眩,吐了点没消化的晚餐,肖战还来不及站起来,已经意识到出事了……
甲板上有手电筒的光,舱门打开了,肖战蹲在地上,眼前有一双黑色的球鞋,和甲板上初见的黑夜一样,球鞋的白边,尤其显眼。
(Picture rights reserved. by春夏夜)
TBC
这让工程师很紧张,慌张,隐约还有一丝兴奋。——肖工你兴奋什么?
哦吼,又就见面了
又见面了
暗夜里的蝙蝠🦇
十八就是阎王本王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