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
(picture rights reserved. by 春夏夜)
肖战大脑乱成浆糊,形体倒没垮台,还站得稳,他慢慢转过身,面对王一博,嘴里正发出的声音,让肖战怀疑体内还有另一个更聪明的自己。
“不去洗手间,我想换姿势躺,大腿后侧和……挺疼的。”
“趴下。”
“啊!不用了,不用,我去镜子那边自己看看。”
王一博把肖战摔坐在石头上的事忘了,在他认知里,摔屁股压根不会疼。
“裤子拉下来。”
肖战僵在原地,想把那个更“聪明”的自己拉出来打一顿,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编个什么理由不好,非说屁股疼。
“不是,这地方…我还是自己弄吧,擦点红花油就行……”
“不能擦红花油。”
“啊,什么?”
“不能擦红花油,那地方。”
最后肖战还是褪下半截的裤子,趴在床上,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,一动不动,装死。宁死不屈的死。
“啊!疼,疼疼疼。”
肖战突然喊了一声,把屋里的呼噜声都打断了,何九暴躁地骂了一句:“叫魂啊!”他又转过去,背对着大床,继续打呼。
肖战也不想叫,他恨不得装死到底。实则大腿后侧有一只手,手指冰冷,手掌缠着黑色的绷带,从上往下检查着肖战大腿后侧的皮肤。
就够羞耻的,王一博突然在一块又青又黑又硬的淤青上,用力一按,接着打圈揉搓。
“揉开,好得快。”
“十八,十八哥,英雄,手,手下留情,高抬贵手,我不着急,慢点也行!”
“快揉开了。”
肖战顾不上丢脸,挣扎想趴起来,被王一博一掌拍在后腰,原封不动地躺回床上,按住了王一博就继续揉搓着肖战大腿上的淤青。
最初的疼痛感逐渐麻痹,肖战感慨自己的忍耐能力,超乎想象。又想这些当过兵的男的,有没有一点隐私意识……
大概揉了5分钟,王一博去自己的旅行袋里取了一瓶黑色的跌打药油,倒在手心,继续给肖战按揉摔伤。
“红花油不行,那你这个能用?”
“不烧。”
“烧?”
“烧,你晚上……”
王一博没说下去,手上动作也停了,肖战抱着枕头转过半边脸询问,晚上怎样。
“趴好。”
“呼,疼!”
肖战疼得两眼一黑,又喊了一声,闭着眼睛把头埋回枕头里,他发觉每次自己多问,王一博手上的力气就会加重,于是安静地闭眼装死。
下午四点,太阳收敛了脾气,窗外院子里,老奶奶在撒鸡饲料,她身后跟着四五只棕黄色的母鸡,母鸡着急开饭,还飞了几步。
疼痛感真的消失了,变成一阵阵的麻感。王一博的跌打药酒有一种又酸又凉的气味,有点像肖战小时候放学吃的冰粉。
那时候,肖战总端着冰粉坐单车,吃着吃着,就坐在后座睡着了。
嗅觉引发童年反应,肖战的眼皮越来越重,执着和睡神战斗,他又想起了何九说的话,他真是心大,才能让逃犯给处理淤青,还按困了。
最后肖战战败,入睡之前,他困倦吐真言:
“十八,你刚才睡着了吗?”太想知道了。
“睡了,你动,我醒。”
“你睡眠一直很轻?”
“这几年。”
夕阳晃晃悠悠,越走越西,越照越柔,银白的月牙挂上天空,厨房的烟囱在冒烟,有鱼汤的香味。
三人一直睡到晚上8点,月牙不见了,云厚,天阴。
老爷爷在房门口喊:“吃饭,热过一次喽,再热不好吃了。”
多想一觉睡到第二天,肖战秉承着尊重老人家的修养,咬牙起床,还以为又要对上十八审视的眼神,他肯定穿戴整齐,盯着肖战。
哪知道,肖战是最早睁眼的。
何九的呼噜还在打,王一博还在睡,他面对着肖战,仍然枕着胳膊,被子全卷在肖战身上,他缩着身体。
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……
如果肖战伸出手,再伸直手指,就能碰到王一博的眉心,点一点他蹙着的眉。
第一次看到十八的睡颜,还像个少年,没有伤,没有秘密,烦恼都来自未来的少年。
如果现在跑的话,他会知道吗?
肖战不受控地伸手,想抚平睡眠中蹙着的眉,善良而多余的习惯,搅乱了难得的安宁。
他还没碰到王一博,已经被抓住手腕,十八瞪大眼睛,满眼的戒备和愤怒,他把肖战的手腕捏出了声音。
“十八,爷爷喊吃饭,我想叫你……”
“起来。”
王一博恢复了没情绪的眼神和声音,他从床上坐起来,弯腰系好鞋带,打了一盆水,拧湿毛巾洗了脸,肖战都没这么讲究。
也对,他被挟持,身不由己,十八又不是,他有洗脸自由。
“老九,吃饭。”
“我不吃了,起不来!”
何九打定主意睡觉,蒙着头,纹丝不动。就只肖战和王一博一起出门,吃饭。
晚餐很丰盛,肖战鼻子灵,下午就闻到鲤鱼汤的鲜,鱼汤奶白,几块豆腐,一把香菜,看一眼又饿了。
爷爷奶奶特地给何九留了饭,再给他们盛汤,盛饭,几道农家小炒,炒青菜,炝土豆丝,一桌子的家常菜,对这几年的肖战和王一博,最熟悉又最陌生。
肖战闷头吃饭,他不想说话,不想因为现在说了又留下更多的记忆,这场旅程是不该有的意外,不该有值得留恋的部分。
王一博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块豆腐,称赞鱼汤鲜美,奶奶很高兴,跟王一博聊家常:
“我瞧你俩长得挺像的,是不是兄弟啊?”
“啊?”肖战从没这么想过,他和王一博怎么可能像。
“不是,是同学。”王一博答。
“老了,眼神不灵了,看你俩长得好看,谁家有这样的儿子,一个就磕头了,哪能想两个呦。”
老奶奶说了许多,夸肖战长得好看,有福气,又夸王一博长得好,有担当。
王一博一改平常,一顿饭吃得能言善道,肖战发觉十八对外话不少,像是种武装,到他自己时又不说了。
王一博跟着奶奶称赞起肖战来,说话时,他歪着身体,说几句看肖战一次,竟看得肖战不好意思,端着碗,一小时还没吃完饭。
王一博也是第一次仔细地、长时间地看肖战。
他额前的刘海偏长,嘴唇不薄也不厚,唇色红,皓齿齐,最好看的是一双眼睛,不说话时,含着笑,藏着情,看久了,这张脸像是印在了眼底。
这样被看,总看,谁都会不好意思。
肖战垂下眼去,耳朵发热,王一博才转过头,冲着爷爷奶奶说:
“这是全家福?您家儿子还是女儿?”
“也是个儿子。先是去山下打工,挖水库,赚了点钱,后来就跟着大哥出海跑船,三年没回来,这一年连消息也没。”
“去哪跑船?”
王一博用筷子夹住一颗花生,放在自己碗里,拨弄两下。
“走的时候说是舟山。”
奶奶话音未落,王一博筷子卡住花生,花生从中间裂开,飞出去一半。
“找过吗?”
“媳妇找过,第一年还往家里打过电话,去年媳妇回来,抱走了孙子,也没回来。”
“家里有电话啊?”肖战接了一句,说完发觉暴露动机,连忙偷看王一博,只见王一博神情很不对,根本没听见肖战说什么,筷子把碗里剩下的半个花生拈得粉碎。
二老的儿子在海上跑私船,难道十八见过照片上的男人?交过手?
肖战快速做出几种假设,人找不到,电话也没有,客观来说,就是丧失人身自由,一年多,那么最大的可能,死了,或者坐牢了。
十八的脸色从没这样凝固,他像一尊蜡像,立在烛灯下。
饭后,肖战帮奶奶收拾碗筷,王一博倚在屋门上看天,深蓝色,无星无月,要下雨了。
雨说来就来,肖战伸手拿碗,胳膊上滴了一点水,他用手指摸摸,抬头,看见木质的大梁上正滴水,屋顶瓦片陈年积月,渗雨了。
爷爷对肖战说:“孩子,你别忙,我俩收拾,你们去那边坐着休息,这瓦下雨天渗水,我拿个盆接着就行。”
爷爷往厨房去,方才还是星点的细雨,这会儿已经成了水珠子,王一博说了句“我去吧。”话音未落,人已经跑进雨里,过一会儿,他从厨房取来两个盆。
一个盆接雨,另一个把碗筷收了,速度极快,好像是做惯家务的,收拾完,王一博拽着肖战穿过雨,去厨房,那边有水龙头。
水龙头后面连着水管,水管又连着胶皮管,最后连到刚进院的一口井。
大约是老人家舍不得用自来水,卸了水管,连上水井,还用地下水。
肖战拧开水龙头,没水,左右转了两圈,见奶奶提着一桶水进厨房,王一博走过去接了,倒在洗碗的盆里。
“水泵坏了?”王一博搓洗着筷子,问。
“是啊,坏了。用麻绳打水也行的,以前都这样。”
奶奶也知道了一些王一博的脾气,说一不二,见他动手洗碗,没再客气,取个马扎,坐在木盆边上看。
“我儿子要是在家,没你这么好的,他从来不洗碗……”
奶奶坐在王一博身边,说了好多儿子、媳妇、孙子……
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响,厨房也有一处漏水,肖战放了海碗接着,路过厨房门口时瞧见,正屋灯光昏黄,爷爷站在檐下抽烟。
一杆烟枪,一端亮着火光,一端白锡制的烟嘴闪光,烟圈断断续续,就像抽烟人的咳嗽声,似断不断,藏在雨里。
王一博洗着碗说:“奶奶,我俩明天要在山上取样本,想问问村里的情况,这里几户人,多少井,有没有开过矿……”
十八在打探消息。肖战背对着他们,倚着墙,假装不在意地看雨,实则王一博的每个字都听得仔细,同时肖战盘算着,电话只能在爷爷奶奶卧室里。
“山上有十二家,家家都有水井,没开过矿。但是前几年山下挖水库,山凹陷下去一块,那边土松,庄稼不长。”
奶奶搞不明白地质考察具体是啥,王一博也不清楚,他只想知道村里有没有来过生人,住在哪儿。
“十二家,我们上来路上数了有十三家。有人搬走了?”
“你说靠东头的那户吧?他家搬到山下去了,还在这个村,山上的房子空了好多年。不过今年来了个陌生男人,我听隔壁说是远方亲戚,一个男的,岁数不大,他不和我们来往,也不种地。”
跟消息八九不离十,王一博洗完了碗筷,用抹布擦拭水珠,又问:
“住山上不种地吃什么?”
“有人给他送,十天半个月就来。你俩做作业千万别往他家去,他家在最东,离大伙很远,以前就听说晚上有怪声,吓死个人。”
去是一定要去的,找的就是他。
奶奶这样说,王一博几乎笃定,乌贼的儿子躲在山上,如果不是老鳖扛不住打,招出地方,这样的山凹村,谁能找到。
王一博正想找理由去那家,得想个不出格的理由,见肖战坐过来,说:
“奶奶,最东边不就是塌陷区?我们就得去那家做作业,泥土塌陷大多数是山体空洞,要是庄稼都不好种,塌陷区可能有放射性物质,一定要去看的,要是真有,大伙都得搬家的。”
“那可怎么好,我们在山上过了一辈子的……”
王一博坐在灯泡的阴影里,和肖战对视,肖战朝他笑了笑,王一博小幅度地点了点头。
是他俩的默契,有意无意地合作了好几次。
逃犯和被挟持的人质,不该有默契的组合,却已经有了,甚至不需要提前交流。许多事发生时,人既想不到也控制不了。
王一博看着肖战,这雨夜的气氛,有些微妙。
奶奶还要说什么,听到老爷子高声喊:“鸡少了一只啊?”
奶奶立刻站起来,一头扎进雨里,鸡丢了,这对她而言,比土里有没有放射性物质严重。
“奶奶,你快回头,我帮你找啊。”肖战喊道。
他也跑到院子里,数了一遍鸡,一对,真少了一只,他把奶奶扶回屋,一个人往村屋后面去了。
王一博走到檐下,盯着肖战的行踪,天色完全暗了,普通视力看不清,但他可以,他看着肖战绕着鸡舍几圈,消失在平房后面。
肖战以最快的速度绕道正屋后,平房有三间屋,他们三人睡一间,吃饭的正屋一间,那么另一间最大的应该是爷爷奶奶的卧室,电话应该在。
屋后找到一扇门,肖战用力拉了两下,所幸没锁,所幸雨声大,他跑进屋,绕过餐桌,进了爷爷奶奶的卧室。
电话,电话……肖战快速扫描房间的摆设,在靠墙的五斗柜上!电话上盖着蓝底白花的棉布。
肖战冲过去,拿起电话,想了两秒,拨通了“110”。
“嘟……”
快点接,快点接,肖战心急如焚,他一直盯着窗户和屋门,好像有只蝙蝠在暗处监视他,随时会冲进来……
“嘟……”
“小肖,你跑哪儿了,鸡找到了!”
奶奶的声音在院里喊他,肖战吓得哆嗦,慌忙地挂断电话,把棉布盖回电话上,从后门跑进雨里,故意踩进泥坑,弄脏衣服,再从房子另一边绕回院子里。
“找到啦?我去后面坡上找了,没看到……”
肖战边答边走出来,衣服被雨淋湿了,脸上还挂着笑。
他走近才看见王一博站在院子里,手里抓着鸡翅膀,羽毛全部张开,被雨水打得全湿。
活生生的、生动形象的一只落汤鸡,被捉住了。
捉住鸡的人,隔着雨帘,好像也冲肖战歪着唇角,摇了摇头。
这晚淋了雨,睡前爷爷奶奶烧了热水,给肖战王一博洗澡,他们正想洗澡。
洗澡间在厨房里的隔间,很小,没有取暖设施,王一博同肖战去,王一博先洗,肖战被捆住双手,拴在洗澡间的门把手上。
肖战尽力用身体挡住手,不想让爷爷奶奶看见,哪怕他们已经睡了。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被挟持的,这样的想法产生后,肖战不可思议。
为什么?怕王一博和何九因此伤害两位老人家,不想牵扯更多的无辜。
还有呢?肖战用力地摇头,手指反复扣弄捆住自己的绳索,王一博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,所以又绑他?
还有一个声音,不停地对肖战说,他不想让爷爷奶奶知道王一博是个逃犯……他们把他看得那么好,而肖战也开始认为他不坏。
王一博洗得很快,他穿着干净的黑衣服从隔间出来,头发滴着水,嘴唇有点白。
他把另一条干净毛巾递给肖战,松了绳子,顺手把脏衣服扔在盆里,放了凉水洗衣服,不止他自己的,还有何九换的,肖战刚换的……
“洗快点。”
“哦。”
肖战瘪瘪嘴,洗澡也没自由,他没资格说不,于是快速钻进隔间脱衣服,人质不能让逃犯久等。
刚脱了上衣,一阵凉风从窗户缝隙灌进来,冷得肖战起一身鸡皮疙瘩,这隔间四壁漏风,他赶紧在盆里倒了热水,浇在身上才觉得暖。
奶奶准备了四个热水瓶,肖战快洗完才发觉四个都是满的。
所以他出去时,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……
那他说洗快点,是不是想说,很冷,洗快点……
肖战拿着王一博给的毛巾擦身体,毛巾上一点异味都没有,他听见门外的人正在拧干衣服上的水滴。
TBC
对他太好了
报警了自己后悔啊肖工
笨蛋肖肖啊 十八说的是洗快点 而不是快点洗对不对
现在报警真的不明智啊肖工,不如跑然后藏起来,当然了你已经被某人迷住不想跑我了解
真好啊 对他真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