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
公鸡打鸣,天蒙蒙亮,雨停了,晴天出太阳。
何九睡足饱觉,正坐在床上,目光呆滞,肖战比他早醒几分钟,还躺着,他昨夜睡得不太好。
雨下到后半夜,淅淅沥沥,洗完澡就睡不着。
肖战和王一博并排躺在大床上,中间空了好大一块,能再睡一个何九。
手脚都没绑,应该能睡得舒服,可肖战睁着眼睛面朝天花板,直到深夜。王一博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,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。
这两天遇到的十八,哪个才是他。
凶狠的逃犯,惩罚自己的黑衣人,还是蹲在地上洗衣服,给他留热水的“同学”。
如果十八被抓住,会关多少年,多严重,会不会……
他能不能找到家人,他的家人遭遇了什么……
为什么奶奶说到儿子,他会神情异常……
这些事都想不通,肖战缺失了太多关键信息,只有十八知道往事,自己永远没机会知道。
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,天还黑着,肖战记得王一博起床,当时他醒过,身边的人靠得很近,肖战甚至摸到过温暖的身体。
这些是夜里的记忆还是梦里的事,分不清,只觉得他的身边温暖,下雨的夜,一直往那边靠。
起床洗漱,肖战和何九都没见到王一博,奶奶端着一盆白馒头从厨房出来,正想问问,听到爷爷在院子里,朝天上说话:
“小伙子,你当心点,弄好就下来吃早饭!”
肖战嚯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,他立刻就想到王一博在哪儿。肖战跑到院子里,抬头,看见王一博在房顶坐着,手里糊着水泥,脚边一片新砌的瓦。
王一博朝肖战点了一下头。
“卧槽,十八,你跑屋顶干嘛去啊?”
何九叼着馒头跟出来,他一直睡,搞不清楚状况。
爷爷笑得合不拢嘴:“小伙子真是大好人啊!早上雨刚停,他就起来和水泥,把我家几处漏雨的瓦都补了,还给我们换了皮管,水泵好用了!这样压水就行,你们看,以后我们不用绳子拉了!”
爷爷奶奶轮流演示新水泵,肖战好像脚底注了铅,站在院里动不了,他抬头看着王一博,阳光耀目,看不清他的脸,反而刺出了眼泪。
王一博正在收拾水泥小桶,从屋顶下来,差一点,就差一点,肖战就喊出口:
“十八,告诉我,你家里出了什么事,为什么你要这样过日子?”
后来肖战想,如果早在那个清晨,他就问了,他逼着王一博说,后来事情会不会不一样。
这日大晴天,肖战跟着王一博去村里做“地质作业”,何九吃过早饭就找不到人。
爷爷奶奶带着他俩把村里走了一遍,王一博煞有介事取了好多泥土,还跟村民攀谈,谈气候,雨量等等。
肖战一边记录,一边找机会开溜。
这夜之后,肖战的逃跑计划发生了细微的变化,他现在想直接逃跑,不再被挟持。
至于报警,或者,王一博能不能找到家人,肖战一概不管了。
可能他本就心软,也可能是今天清晨的阳光里,他被王一博坐在屋顶的画面动摇了。
总之,只要能脱身,肖战不再想管谁是正义,谁是鬼,他不是判官,断不了是非。
在村里走了一天,连去洗手间,王一博都在肖战一米之内,没机会逃。
现在每家都知道村里来了考察地质的学生,王一博挨家挨户拜访,每家几口人全摸得清楚。
这天傍晚,他们终于到了最后一家,最东边,离得很远的房子。
王一博上前扣院门,肖战抱着笔记本,站在他身后,有些紧张。
这就是此行的目标,如果乌贼能让王一博和何九避上三分,那他儿子也不是善茬。直接敲门会不会有危险,院里有几个人都不知。
院门从里面拉开一张手掌的宽度,男人的声音,刻意压着嗓子说话:
“你们找谁?”
“大哥你好,我们是考察地质的学生,听老乡说,你家院子发生过塌陷,长不出庄稼,我们想进去取点样本,万一有放射性物质……”
“没有塌陷,你们走。”
男人粗暴地打断王一博,用力关上门,“嘭”的一声,震得门框掉了一层灰。
王一博回头看看肖战,见他紧张到不敢大声喘气,有点意外。
肖战有时胆子很大,有时又过度紧张,似乎他对危险有天生的直觉。
“走吧。”王一博说。
“这就走了?”
“我和他打起来,你帮谁。”
依旧是没有疑问语气的问句,肖战现在搞明白了,王一博习惯用这样的方式回答问题。
他想说的其实是:我和他打起来,你帮他,我就麻烦了,所以走吧。
“不能说清楚点……”肖战一边走,一边小声嘟囔。
最东边这家离其他屋舍远,走回村口的爷爷奶奶家要小半个钟头,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,肖战走前面,王一博跟着,脚底的影子叠在一起,像一个人。
“知道了。”
“啊?”
肖战很快明白过来,王一博在回答他刚才的嘀咕,无奈地耸耸肩。
白天的十八能言善辩,那只存在于“角色扮演”,他自己,多一个字都不爱说。
了解和时间有关,有时又无关,不过几天,肖战觉得自己很过度地了解着王一博。
走回爷爷奶奶家还不到晚饭,不想叨扰,王一博带着肖战回房间收拾行李,何九依旧不在,肖战想问,忍住了。
他们在院子里和萍水相逢的老人家道别,临走,王一博借了电话,肖战心跳飞快,好像被公开行刑。
奶奶把肖战和王一博的水壶塞满,一壶是糖水,一壶是茶蛋。非要他俩留电话号码,肖战倒是想留线索,万一有人找到这里。大概率是没人找,王一博给局长发的辞职信,此刻在局里,估计人人都听说肖工精神出了问题。
陶馨呢,会找他吗?肖战原本想过两天再哄哄她,可眼下……就算回去,他和陶馨也只能结束。这几天第一次想起女朋友,前女友,肖战诧异,竟把失恋忘得一干二净。
爷爷奶奶十分坚持,王一博叹了口气,从肖战手里取走笔记本,写了一串号码,撕下那张纸,塞进爷爷手里,就此告辞。
王一博说,他们今晚就下山,地陪修好车,在岔路口等着。
一天没见到何九,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的迷魂汤,辞别爷爷奶奶家,顺着进村的路走了两三百米,身后已无人,肖战很快知道王一博另有打算。
岔路一转弯,王一博把肖战拽进了竹林,拉着他顺着斜坡往上爬,翠竹坚硬,走几步就会划到小腿,肖战走不快,他提醒了几次,王一博好像没听见,拽着他,走很快。
“十八,到底去哪儿?”
“借宿。”
“去哪借宿,山顶还有村子?”
王一博没回答,转身抓住肖战的手腕,拽着他快走,可昨天绳子捆绑的淤青还没好,王一博用力一捏,肖战疼弯了腰,鼻尖满是细汗,走更慢了。
王一博短暂犹豫了几秒,又叹气,转而拉起肖战的手,一声不吭地拨开竹子往上爬。
后来的一小时,肖战很安静,没提问也没发声,此刻有点奇怪,长大之后,他不止一次与人牵手,不止与一个人牵过手,可他想,那些都是恋人呀。
穿过竹林,太阳只剩下天边的一片粉红,他们竟然绕到了村落的正后方,站在高坡上。这里可以俯视山凹里的13间村舍,远处爷爷奶奶家的烟囱冒着烟……
在他们的正下方,正是今天闭门不见的男人家。
王一博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小路?能够躲全村的视线,直通腹地,他现在打算怎么做?直接跑下去,破门而入?
不对,要破门而入下午就可以。他是制造假象,让大家以为他们已经离开村落,因为那个男人,可能在暗处观察他们,他不相信他们。
现在呢,出其不意,来个措手不及,制服那个男人?
也不对,他们没进去过男人的房子,里面会不会还有人,还有,王一博说过,如果他们打起来,肖战帮谁会决定局势,十八不会冒险。
所以,只有一种可能,肖战已经猜到了。
王一博松开了肖战的手,此刻他蹲在竹林里,一圈一圈地往手上缠着黑色的绷带。
等双拳都绑成了全黑,他朝肖战走过来,手里还剩一条绷带。
肖战猜漏了这一步,他低头苦笑,自己总把现实,把人想得太好。
刚才牵过他的手,现在正在把他双手捆在一起,绕了很多圈,还是那种打结的方式,这次双手被捆在背后,固定在一捆竹子上。
想逃,除非肖战力大如牛,能把一捆竹子连根拔起,这不可能,谁不知道,这玩意咬定青山不放松。
“要堵住,嘴。”
王一博准备好了布,他没直接动手,看着肖战说。
“你在问我的意见?”
肖战对上王一博的眼睛,直视,心里一团火,毫不客气。
王一博避开了肖战的眼睛,把布揉成团,塞进肖战嘴里,两秒钟就搞定了。肖战从来没这样塞过嘴,以前在电视上看,他还想过,为什么不能把布吐出来……
实践胜于雄辩,别说吐出来,嘴裂到了极限,整个腮帮扯得很痛,太阳穴突突跳,五官没一个舒服的。
王一博低头站着,双手撑着胯骨,只露出黑色的手指,肖战总听见他叹气,以为王一博会解释一句,可他没说话,背上包往坡下去了。
转眼就天黑,被独自捆在荒山野岭,眼看王一博的背影走远,肖战突然慌了,管不了刚才的憋闷,他奋力挣扎,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,可竹林沙沙响,肖战折腾的动静不如一阵风。
王一博倒是听见了,他跑回来,对肖战愤怒、祈求、害怕的眼神视而不见,只说:
“等。”
这次彻底走远了。
肖战挣扎一会儿,像个泄气的球,慢慢往下滑,坐在草地上,靠着竹子。很快天黑,村庄里的路看不见了,只有隐约的电灯亮着。
一定要逃,一定要逃,有机会立刻逃,别糊涂,肖战不再犹豫。
王一博从竹林绕到房子后方,蹲在土堆后等了片刻,听到屋里电视机的声音,对时间,晚上7点14分45秒,15秒钟后,院里传来一声“咻咻”,王一博回了一声“啁啾”。
王一博站起来,走到院子正面,敲门,无人应,再敲门。 下午那个男人的声音:“谁?”
“来调研的学生,我同学在你家后面摔伤了,能不能行个方便,让我们进去休息一下。”
“滚!”
男人的声音离院门不远,王一博往后退了几步,凭着光影,他看到一双脚在往门的方向靠近。
“帮帮忙行吗,他的脚动不了了,借您家给手机充上电,我们就打电话报警求救……”
“咔嚓”,门锁松了,王一博歪了歪嘴角。
男人露出头,穿着棕色的连帽服,帽子卡在头上,双手都藏在门里,不是拿了棍就是刀,说不定有枪。
“你好,能不能让我们进去,给手机充电,我们想报警求救,送同学去医院。”
“报警?”
“这么晚,不报警下不了山。”
王一博知道对方在犹豫,让他们进去,不清楚底细,有风险。不让进去,他们如果去其他家充电,警察来了,学生难免说出这家的古怪。
过长的沉默,在夜色里走钢丝,等猎物入圈。
男人终于说:“伤到骨头?我家有药酒,不一定要去医院。”
“太感谢了,我这就去扶他过来。”
王一博作势往后退,同时透过开门的缝隙,盯着地上的黑影,对方在移动胳膊,打算放下手中的武器。
随即,院中传来铁器触碰墙壁的声音,等的就是这一刻。
王一博一脚踹开院门,门后人被门板拍中额头和鼻梁,登时后退几步,鼻血直流,他快速往前冲,想捡起脱手的武器。
手指还没碰到电棍,一捆麻绳从身后勒住了男人的脖子,何九双手绕着麻绳,拖着男人往院里去,男人脸色憋得通红,双手死死地抓住麻绳,发不出声音。 王一博破门而入,对着男人的胸口连踹了几脚,用了重力,男人疼得蜷缩着腿,在地上猛踢,被勒住脖子的窒息感越来越强,双拳难敌四手,他被活活拖了四五米,脊椎撞在门槛上,双目充血,晕死过去。
何九已经制服了那人,王一博转身查看夜幕中的村庄,家家户户,灯火晃动,无人留意这偏僻的院落,他反锁了院门,往屋里走。
何九把男人的手脚捆牢了,那人额头撞破了,鼻血蹭了一地。
“搜过了,就他一人,枕头底下有这玩意。“
何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组装手枪,做工粗糙。王一博拿在手里垫了垫,卸了弹夹,扔到包里。
“有通讯吗?”
“手机和电话。我蹲了一天,他光顾着偷看你俩行踪,下午打过电话,要烟和母鸡,后天送上山。十八,还是你谨慎,他家里还有好几把电枪,还有真家伙,硬冲不好办。”
王一博点头,昨天后半夜,他和何九几乎没睡。
肖战睡着后,王一博和何九开始商量对策,连夜探出小路。
这是乌贼儿子,保不齐院里还有人,就算没有,支援应该不远,可能就在山下盘着。
不清楚他是否有枪,有没有及时报信设备,得先摸敌情,神不知鬼不觉地办,所以王一博决定里应外合,一击即中,不能给机会报信。
白天王一博带着肖战大张旗鼓,掩人耳目,这人的注意力被突来的学生吸引,忙着监视,何九就找到机会翻墙进后院。
下午王一博来敲门,和何九隔着院门通了讯号,等天黑,再从昨夜一起找的小路,埋伏,包抄,速战速决。
“带家伙了吗?在哪儿审?”
何九蹲在地上,按住男人的头,他的左脚抽了一下,可能快醒了。
“地窖?”
“有。”
“上电,地窖,夜里审。”
王一博快速过眼屋里的摆设,从餐桌桌板下取出一把电枪,转动把手,棍体通电,对着那人后背打,人抽搐几下,吐了一口,不动了。
何九拖着被电晕的男人往地窖去,看见王一博扔了电枪就往后院跑,问他上哪儿去,王一博没答,单手撑着院墙,翻了过去。
TBC
十八😣十八是个好孩子啊
下面的留言令我非常好奇后续的发展
追平回来补评论,这时候的十八还是料事如神,仿佛不会受伤的样子唉......
肖工。。。急死我了,你可别犯傻把你老公坑了
我相信上头的每一句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所以看到伏笔我开始....害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