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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picture rights reserved. by 春夏夜)
“十八,我……”
肖战试图解释,他害怕,眼前的王一博没见过,眼睛里好像着了火,又寒得让人心慌。
更难辩驳的是,肖战此刻正拖拽着乌贼的儿子,还背着行李包,肖战没电话也没车,雷雨夜一个人不可能下山,他不能留下那个人,让他有机会伤害何九……
闪电霎时撕裂夜幕,寒冰般的煞白,夜色一明一暗,肖战终于看清了王一博,而王一博看见何九躺在正屋的地上,生死不明。
再令肖战如何能言善辩,无法掩盖发生的事,巧舌如簧更似砒霜,烧焦王一博的理智。
他一把掐住肖战的喉咙,慢慢收紧手指,逼着他后退,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王一博缓慢地走进院门,一阵疾风吹闭院门,发出闷响。
雨夜的农家小院彻底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,方寸之间,天地隔绝,唯有暴雨倾盆,厉鬼出世,今夜他要为所欲为。
“救……命……”
肖战的呼救喊不出声音,被扼住喉咙时他已经松开了手,昨夜才被放血的男人吓得跌倒,爬不起,瘫在地上,手脚并用地往后退,他眼睁睁看着提前回来的黑衣男人,他打算活活掐死出卖他的人……
雷声、雨声嘈杂,农舍偏僻,尽力呼救却没人能听见,今夜的始作俑者一边后退,同时暗自观察着黑衣男人,他在对付肖战,此时出声,会立刻把黑衣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……
他决定,对帮自己逃生的肖战,见死不救。
不仅见死不救,他还猜测,肖战死到临头一定会拼死反抗,到时候找机会溜走,或者,偷袭黑衣男人。
肖战被掐住脖子,憋得双眼充血,被拖进了院子,他的脚尖在地上打滑,脚后跟离了地,十八的臂力,他早见识过,用力拍打却毫无还手之力。
肖战双手握住王一博的手腕,眼泪和鼻涕,混着雨水往下流,充血的眼眶满是泪,一睁眼,泪水就被雨水取走了。
“求……求你,不,要……”
肖战开始喘不上气,大脑的氧气稀薄,他居然出现了重影,王一博从一个变成两个,一个是黑色的十八,另一个人影被蒙上一层粉红。
不要杀我,你不是恶鬼。
肖战很想说这句,可今晚他再聪明也没机会为自己争取了,只能用力拍打着王一博的胳膊,视线越来越暗,眼底只剩下一个十八,他站在一片粉红里。
死亡近在咫尺,不能控制的,肖战想起了前天夜里的共眠,想起昨天清晨的日出,坐在屋顶和水泥的王一博,头顶的一点粉红。
王一博怒火中烧,他看到肖战因为窒息,产生应激反应,在流泪,他只当是雨水,雨水泪水顺着鼻梁,在肖战的下巴上连珠串。
他杀了何九?他怎么会?
和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儿子一起,杀死了出生入死的兄弟。
如果今天没走,我现在是不是和何九一样,躺在地上……
王一博再次收紧了手掌,肖战发出剧烈的干呕声,止不住的翻白眼,这样的状态,再过20秒,30秒,他就会死于窒息。
告别在即,王一博也想起甲板上遇到肖战的夜,打火机打不着火,肖战沉默地站着,被同事挨个喊话教训。后来,肖战再次夜晚闯入,还是站在甲板上,他不同了,面对枪口,说出了许多个“极具诱惑力”的理由,让自己留下他。
肖战说的理由,没一个打动了十八。
可王一博很久很久没见到一个人,那么那么努力地展示机智和有趣,肖战的求生欲,他的狡猾,让王一博想起了妹妹,他决定给肖战一个机会。
古灵精怪的妹妹,面对危险时,也会这样努力吧,她能不能活下来……
可惜,本就不适合养在身边,久了,谈不上背叛,本就不是一路人。
肖战的五感逐步丧失,窒息很痛,脖子痛,然后头痛欲裂……肖战的胳膊拍不动了,垂在身侧。
死了?袖手旁观的男人大吃一惊,不可能吧,这么快就被掐死了。
死了一个,那下一个就是自己。
眼看王一博似有出神,没在留意自己,也顾不上引起注意,这人使了一股蛮劲,随手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,喊着“我操你妈!”,已朝王一博冲过去。
王一博一直留意着这人的动静,他把肖战扔在地上,同时迅速抽出肖战插在包里的电枪,一棍敲在男人头顶,这一棍仿佛下了定身咒,那人顿在原地。
几秒后,一道浓稠的鲜血从他的额头涌出,淌过眉心,人轰然倒地。
王一博握着铁棍,指尖却还停留在扼住肖战的触感。
微弱而真实的脉搏,隔着黑色的绷带,依然能感知脖颈皮肤,脆弱,皮下血管在涌动,脉搏一下一下地跳跃,他没死,他只是放弃了。
肖战醒来,他又回到了那间屋子,他的逃跑计划,他对十八的挑战,全部归零。
离他两三米,何九被扶坐在椅子上,还在昏睡。
脖子很痛,肖战抚摸颈部,想坐起来,头晕眼花,脖子一碰就是针扎的疼痛。
唤醒肖战的呼救声又一次响起,肖战猝然回头,只见十八膝盖跪在乌贼儿子的胸口,黑色的拳头一次次地举起,沉重地落在男人脸上。
拳头底下那张脸,惨不忍睹。
鼻梁断裂,鼻头歪到一边,鼻孔像个喷血的窟窿……
肖战从没近距离看过肉搏殴打,还只打脸,打死为止的殴打。
十八面无表情,一声不吭,他好像也丧失了五感,是个上发条的机器,一下一下地拳击,不知疲倦。
突然,一块细小的血肉从男人的鼻腔飞到肖战手边,他吓得叫了一声,赶紧退开。
“你知道害怕?”
王一博的声音,一拳压在男人的伤口处,喘着粗气。
“你,十八,你打死他了?”
“没那么快。”
言语间又是一拳,男人被打得嘴角裂开,发出痛苦的哑吼。
肖战又惊又乱,此刻挨打的不是他,烧香拜佛。可不断传来的皮肉飞溅声,男人痛苦的呻吟,让肖战犹如火炙焦炭,片刻不能安宁。
十八还在气头上,这男人刚才对他见死不救,此刻肖战还自身难保……知道不该出声,可活了这么多年,正常人早已被道德被教化,很难承受近在咫尺的拷打。
“十八,别打了。”
细微的一声,没人理睬,王一博反而更用力地发泄着力气。
“别打了,住手!”
又一声,还是没回应,男人疼得双脚乱踢,竟踢掉了一只鞋。
他要被打死了,但他不能被十八打死!
“你住手,王一博!”
肖战爬过去,抓住王一博胳膊,双手抱着,死死抱着,王一博往前用力,拽着肖战也往前冲,可肖战的那股固执劲又上来了,死活不松手。
“不要打死他,王一博,你不想杀他,他罪不至死,你知道的,清醒一点,不要做鬼啊……”
“我不想杀他?”
王一博终于停止了殴打,他看着肖战,看他用尽力气,抱着自己的胳膊,脖子上的红印因为用力在渗血。
“对,我知道你不想杀他!你有分寸,就像你不杀我,就像你交代何九别让他死,还有何九,何九他没死,只是晕了……你不会要了他的命,害你的人是他父亲,不是他!”
“一丘之貉!”
王一博甩开肖战,他从地上站起来,在屋里快速踱步,呼吸始终急促,肖战知道他在生气,很生气。
“就算他不是好人,就算他是仇人的儿子,可冤有头债有主,你不能到处杀人!”
“不关你的事!”
十八吼道,他第一次对肖战吼。
屋内终于安静了,窗外的雷雨像首激昂的交响乐,此起彼伏,不止不休。
王一博有些惊讶肖战对情况的洞察,他仅仅凭着这几天听来的破碎信息,东拼西凑,没说错一句。
乌贼在海上做的恶事,他儿子都有份,此人不是首犯,同样是在逃。
但王一博家的事他没参与,昨天招的信息大部分是真的,肖战只是还不知道王一博今天的收获。
乌贼父子不睦,确有其事,早在打黑前,儿子等不了爹退休,闹过“逼宫”,械斗持续了一夜,码头上全是血,乌贼当年势大,此事最后被压下来,伤了几条人命。
乌贼到底没用家法,打断一条腿,把儿子赶走,从此生意都跟情妇一起,儿子记恨在心,几次意图报仇。儿子和情妇曾过往密切,他发动的械斗被乌贼洞悉,大概情妇告的密。
乌贼跑路没带儿子,一分钱没留,父子已无感情,儿子记恨乌贼,更痛恨告密的情妇。
所以他给了真信息,引王一博去小梅山,想借他的手,杀了乌贼和情妇。
别说今天逃不出去,就算逃出去,他也不会通风报信,他已经没本事报复,巴不得王一博和何九能得手。
肖战还没放弃,他又说:“是不关我事,那你就当我做了快30年的正常人,我改不掉,不想看有人在我眼前被打死……”
泄了气的一句,和肖战相处以来,王一博第一次感觉到彻底的真。
这才是真的他,没有强装精明,也没有畏缩恐惧。工程师终于在风雨之夜,现了真身。
没等王一博回答,肖战说:“王一博,你留下我是因为家人吗?还是觉得我不无聊?”
真身更难对付,原来他已经猜到活命的原因。
“那现在你发现了,我之前都是装的,时刻都想逃走,随时都会害你和你的兄弟,你还觉得我有趣吗,还敢拿我解闷吗?”
肖战一改这几日的分寸得体,咄咄逼人地追问,不惜激怒王一博。
“闭嘴。”王一博的脚步停在肖战身边。
“还敢吗?”肖战不退反进。
“不必激将。”
王一博终于面对,明知肖战在激将,依然被激将成功。
虽然十八是这么回答,但肖战知道自己再次保住了命。
或许这就是十八的弱点。过度自信,自负,不肯承认带着肖战很麻烦,自负地认为,引火烧身也能险中求胜。
不要命的人通常爱刺激,而爱刺激的人,很容易反其道而行,早该想到,肖战低着头。
“肖工,帮我想个办法,该怎么处理这个人?”
既然是肖战不让他杀人,他说十八不是恶鬼,问题被抛到肖战面前,该怎么答。
让十八找人来救他?
这不可能,十八不是厉鬼,也绝不是菩萨,这样做无疑置他和何九于险境。可这个人重伤,自己没法走……对了,何九说过,他昨天打电话要酒和一只鸡,后天送来,也就是明天。
“把他留在这里,自生自灭。”
肖战说完,王一博笑了笑,肖战比他想得好,也比他想得坏。
“有趣。”
“他是有错,罪不至死,你不必为他背人命。十八,他现在受的重伤,是因为他先害何九,你不杀他,但他能不能活,看运气了。”
“你记性很好。”王一博说,他已经恢复了冷静。
王一博同样记得明天会有人送东西上山,这样的伤撑得了一天,明天同伙会救他,而他伤得不轻,醒过来要几天,即便醒了,他也不会去救小梅山的人。
王一博没有回答好或不好,两人在屋里坐着,听着窗外的雨打风吹。
很久之后,王一博看着地上的血渍说:
“多一命少一命,没差别。”
“有差别的,有差别!”肖战言辞激烈。
王一博看着肖战,等他的下一句,他说:
“对自己有差别。”
王一博听完笑得很大声,肖战都觉得自己的回答很“书面”,像电视剧里的正义使者。
可他没有更精准的句子能告诉王一博,多一人,你会更累,因为你在乎。
笑声停了,王一博走过来,他捡起何九喝过的矿泉水瓶,瓶身倾倒,只剩瓶底的水。
“喝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,这是……”
这是安眠药,肖战没说出口,他已经被王一博按住了腮帮,灌下全部的水。
药性起效很快,肖战头发重,昏昏欲睡之际,他听到王一博说:
“我接受建议,你的惩罚也一样,肖战,自以为是。”
什么?十八,什么意思……肖战睡着了。
雨点打在脸上,有人在拍打自己的额头,可为什么睁不开眼,好困……
拍打还在继续,下手不重,可以说是轻抚,肖战终于短暂战胜了困意,虚浮地睁开眼睛,好黑,冷,在下雨,这是哪儿。
王一博,王一博蹲在他身边……
“那边的公路,天亮后,大概40分钟过一次车,会不会有人救你,看你的运气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
“谢谢你的主意,再见,肖战。”
“别走,十八,王一博……”
王一博的脸逐渐模糊,最后消失了,他嘴角歪着,又在笑。
肖战顶不住安眠药的效力,又睡着了,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,终于被脸上不断落下的雨水打断,脚边好像有东西在爬。
肖战惊醒,双腿用力踢,一只小老鼠,蹭得一下蹿进芦苇丛。
沼泽地质,芦苇……难道上山时路过的水库,那片芦苇地?
那次他因为自作聪明,套何九的话,王一博就是在这里惩罚过他。
“十八!”
“救命!”
肖战用最大的力气喊,发现刚才被掐住脖子,喉咙伤了,发不出多大的声音,没有一点回应。
他想坐起来,但动不了,双手,双脚都被捆着,绳子的另一端不再是十八,芦苇丛中,隐约两根深入泥地的铁锭,任凭肖战挣扎,纹丝不动。
他被铁锭钉在了荒无人烟的芦苇地。
耳边有机械转动的轰隆声,水库在抽水,已是深夜,能听见这个声音,凭着记忆,那么现在离公路至少有200-300米,即便他的喉咙恢复了,也没人能听见……
芦苇在风雨中飘,顶端的绒絮纠缠,好像一张大网,肖战躺在黑色的沼泽地,被这张网压得透不过气,哪怕是从空中,没人能看见他……
TBC
可能我内心一只偏向18的 ,所以我对肖工的行为很生气。
这个惩罚方式,不愧是你
十八,你真的忍心吗,十八,当你回头来找他的时候,你的心已经不再和以前一样了
如果那一晚十八在跟妈妈争吵后没有负气出走的话.....
啊啊啊啊啊十八走了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