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
肖战拨通110到说完情况,警察三次问他的身份,没审讯经验的人早就乱了,还好他只需要说实话。
警察完成记录,问道:“肖工,他们有没有发现你,你现在在哪儿,身边还有其他人吗?”
肖战停顿片刻,手捂住话筒,睁大眼睛看王一博,他不确定怎么说,何九全程鸦雀无声,好像呼吸重了警察都能发现他。
王一博微微摇头,肖战说:“我还在发现他们的地方,他们几个人拖着两个人,那两个人被打得很惨,往北边的学校走的。”
警察又问:“你现在一个人?”
肖战顿了顿,答:“一个人。”
警察:“情况我们知道了,你刚才描述的外貌很像一个高度危险的通缉犯,请你立刻离开现场,我们县的报警设备没法精准定位,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,我们会立刻核实,可能会再联系你。”
肖战着急道:“得快点,那两个人快被打死了。”
警察:“如果属实,我们会立刻抓捕。”
挂断电话,车厢内沉默了几分钟,何九掏出烟,给王一博递了一根,点火之前,他想了想,又抖出一根,递给肖战。
焦油和烟草很快让车内的视线模糊,放松着紧绷的神经。
报警电话是逃犯和人质之间的信任考验,他们通过了,远不是大功告成,大戏在后头。
肖战把手机交还给王一博,王一博迟疑一瞬,还是收走手机,放进口袋。
王一博说:“老九,放消息出去,警察很快上岛。”
“收到。”
何九猛吸一口,香烟扔出车窗,发动了金杯,往乌贼手下经常盘踞的区域开,他和王一博在那附近有个窝点,这几天就在那儿住。
肖战也把烟蒂扔出车窗,喝了一口水,问王一博:“警察会来吗?”
王一博答道:“不会这么快,他们要核实情况。”
肖战很少和刑侦的警察打交道,质问道:“那真有事,受害人被打死了怎么办?!”
“乌贼是一级通缉犯,有赏金,报他消息的人很多。警察收到风他要回岛,搞不清楚是哪个岛,这时候报警提供线索的人,很有可能是乌贼故意放的狗,声东击西。”
烟蒂燃烧到末端,奄奄一息,灰白色的烟灰落在十八黑色的绷带上。
何九从倒车镜看后排的两人,难得听见王一博说这么多话。
王一博再说:“你的身份干净,取信程度高。”
肖战点点头,乌贼是有可能报警给假消息,贼喊捉贼,分散警力再上岸。
王一博话音刚落,口袋里的手机响,单弦的铃声,挑拨着车内三人的神经。
岱山的号码,座机,王一博把手机递给肖战。
肖战接起电话“喂”了一声,就听到警察的声音。
“肖工,我是岱山县公安,初步核实您的报警信息,判断是非常危险的通缉犯,目前只能定位你的手机信号在小梅山岛,需要再核对一次发现的地点……”
这是警察的试探,肖战按照王一博之前教的,又把地址和警察对了一次,最后警察要求肖战一定留在安全的地方,不要走动,他们会即刻出发来,事后会再跟热心市民肖战联系,做书面笔录。
“我知道了,会躲起来,谢谢警官。”
肖战挂了电话,又把手机还给王一博,看他收进旅行袋。
“老九快点,公安的艇快。”王一博催促着。
何九把车驶入两幢无人居住的水泥房中间,下车就跑。
王一博留在车上穿装备,眼光凝固,盯着挡风玻璃前的小路,身体在发热,肖战沉默地看着他。
一把电枪卡在左侧皮带扣上,两把军刀,腰间和小腿各一把,一小罐深红色的液体喷雾,最后,他拿出黑色的组装枪,卸出弹夹,居然是空的。
肖战盯着弹夹,很想问个问题,只见王一博全神贯注地装弹夹,快速穿好全身装备,脸上又露出凶狠的表情。
现在不是问的时候,肖战没说话。就这身的装备,要杀自己,少说七八种方法。
过了10分钟,何九打电话回来,两个字:“好了。”
王一博同他说了一个地方,是他们怀疑的窝点,现在距离何九发现消息已经超过3个小时,乌贼很可能已经抓住人,在审,或者,在动私刑。
王一博不能再等,他挂了电话,突然双手抓住肖战的肩膀,抿了抿下唇,抬起眼睛说:
“留在车里。”
“这次要等多久?”
肖战握住肩膀上的手。上次把他留在竹林里,也叫他等,当时还要用绳索绑住。时移世易,早已没了绳索。
“1小时,我不回来,你开车走。”王一博顿了顿,又说:“打电话。”
王一博把肖战刚才用来报警的手机塞进他手里。电话关机,只要肖战开机,警察会找到他,他自由了。
“你呢,你会怎么样?”肖战用力握着手机,指尖发白。
“救我妈。”
王一博说话间手臂猛地用力,把肖战拥入怀里,肖战愣了一秒,抱住他的腰。
上一次拥抱,他们全身赤裸,四肢交缠,做着最亲密的事,却没此刻真实,肖战能感觉王一博的胸膛在起伏,心脏在跳动,此刻,还在跳动。
“十八,别死,你别死。”肖战靠在王一博肩膀上,说得很小声。
王一博松开他,仍然握着肖战的肩膀,哪怕在此刻,紧张到快要窒息的风暴前夕,肖战依然觉得,十八太英俊了,如果他不是逃犯。
“上次,你问我,生日。”王一博说。
“但是你没回答,为什么因为生日,所以要回来救我?”
“因为她,她跟我说的。”
王一博抬起食指,碰了碰肖战的下巴,他手上绑满了黑色的绷带。
“她说,有一个人在你生日这天,拼了命把你带到世界上,想要你活着。”
他走了。
肖战知道,他一定要去,能不能回来都要去。
车厢内的每一分钟都被无限拉长,肖战爬到驾驶座,盯着仪表盘,时钟在默默前行,一个小时后不回来,他答应了十八开车走。
王一博与何九辗转了三条街道,终于发现乌贼手下的行踪,一路跟踪,终于在一处废弃的房屋前,发现两辆面包车。
王一博和何九翻上旁边空房的房顶,匍匐观察。
小梅山就像肖战所说,几乎是无人岛,岛上除了职能人员,只有老年人和极少的渔民。
这块区域曾经是个小学,已荒废,院内杂草一米高,土地塌陷,教学楼残垣断壁。
乌贼的手下围在一间教室,里面不时传来男人的惨叫。
何九用部队里的手势跟王一博交流:男的?
王一博点点头。
何九又比划:弄错了?
王一博也不知道。他用气声说:“5分钟后往前,从后面绕进去,看屋里情况。”
何九用气音答:“不等公安?”
王一博点头。
何九数了数屋前屋后,能看到的手下是5个,屋里一定还有。
何九吞咽一大口唾液,点了点头。
就在此时,屋内传来女人的咒骂声,王一博趴在房顶,身体猛然往前冲了一下,像即将破笼的蝙蝠。
何九知道没找错,把手伸进口袋里,摸在枪柄,默默松了保险,
又是女人的声音,声音很大,嘶吼地骂道:“我死也不会告诉你!”
紧接着屋里发生剧烈的撞击声,男人凄惨的叫声和女人痛苦的吼叫。
何九被这种声音灼伤了耳朵,那是王一博的母亲,死就死,人早晚要死,他曲着膝盖,做好准备,要往下冲。
未等何九动手比划,“嘭”的一声枪响,巨大的后坐力,让王一博的胳膊撞上了何九。
十八开枪了,射穿层层把守的教室窗,玻璃应声而碎。
在门口把守的手下不知所措,本能地散开几米,抱着头寻找遮挡。
“哪来的枪手!有警察?”
房间里的乌贼在咆哮,他拽起地上的女人,用力扇了她两个巴掌,把女人推倒在地,撞上她身后的男人。
“滚出去找,是不是有警察!”
乌贼环视着窗外,有鬼,他这次上岛处理私事,行踪隐秘,这个房间刚进来不到20分钟,是临时决定的场地,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,是谁报的警!
谁在出卖他,还是,一直有人盯着。
女人披头散发地摔倒,面颊青肿,唇角有血,她无意间摸到地上躺的冰凉尸体,这个被打得体无完肤的男人,身上几个大窟窿,深紫色的肉被钩子拉住,往外翻。
男人死前刚刚遭受惨不忍睹的惩罚。
一天前,这个男人终于被自己说动,答应带她逃跑。女人对他没有感情,她同样恨他,忍受他,又一个肮脏的色情狂。色字头上一把刀,砍头的刀。
乌贼暴怒,没心思继续审问,正在打电话安排逃回海上的船,改变计划,立刻出发。
几分钟后,一个手下冲进房间:“老大,是对面房顶开的枪,附近没有警察!”
“我日你妈,把人找出来!”
乌贼一脚踹在手下的胸口,那人趴在地上,又说:
“我们上去过了,没人。”
乌贼大怒,连开三枪,打碎了天花板上白炽灯,碎玻璃像雪片,密集地砸在地上。
女人被枪声吓得捂着耳朵尖叫,碎玻璃扎进她的后背,扎破了她漂亮的脸。
乌贼走过来,捏住女人的脸,又是一个巴掌,撕裂她脸上的伤口,彻底毁了这张脸,他咬牙切齿地说:
“臭婊子!残花败柳还有人为你拼命,这种脓疮货色你也跟,贱货!”
女人被推倒,乌贼又说:“你心心念念的短命废物男人,居然肯为了你去死,哈哈哈哈,他要是知道你现在跟这么多人睡觉,肯定从鳗鱼嘴里爬出来拖你下去!”
女人瞪大眼睛,怒火让她忘记了脸上的疼痛,拼尽全力,朝乌贼扑过去,抓住他的衣服问:“你杀了他,是你杀了他!”
乌贼一脚踹翻女人,轻蔑地说:“没错,是我送他去喂鱼,我还要送你去喂鳗鱼!”
女人蜷缩在地上,痛苦地喊叫,哭声引得屋外诸人侧目,血腥的氛围里,肝胆俱裂的哭声,人人自危。
“现在知道怕了?想我放了你也行,只要你乖乖告诉我,小贱货躲在哪儿!”
乌贼抓住女人的衣襟,继续审问。
“嘭!”,又一声枪响,这次是从房间后面的草丛中射来,子弹打中乌贼的肩膀,他向后踉跄,坐在地上。
“给我上!”乌贼捂着伤口怒吼。
神出鬼没的枪手又出现了,乌贼对女人的逼迫,就是想逼迫暗处的枪手现身。
现在他百分之一百确定,枪手就是为这个姓嵇的女人来的,不是警察!
乌贼的手下朝校舍后面的草丛蜂拥而上,乌贼冲女人骂道:“等抓住一起审,我倒要看看,还有哪个是奸夫!”
女人的脸上此刻全是恐惧,听到丈夫死亡真相时的愤怒消失了,她看着开枪的方向,在心中呼喊着:
“快跑,快跑……孩子,妈的好孩子。”
她每天都在怕他回来,又知道,他一定会来。
冲突一触即发,王一博带着何九快速后撤,依靠着草木的掩饰,他们想引更多的人往山上去搜查,再绕道去屋里。
王一博没有得逞,乌贼还没来得及中计,空旷的街道上突然传来多重的警笛。
王一博低头看手表,45分钟,警察来得比他想得还快,距离很近了,有可能和乌贼手下交了手。
乌贼大惊,顾不上枪手和手下,拽起地上的女人,被近身的手下搀扶着,他们钻进面包车,火速逃离。
正在搜索枪手的打手们,听到警笛大惊失色,回头看见老大已经逃命,这些人四处逃蹿,三人冲上了山,另外两个开走另一辆面包车,想往码头的方向跑,正入警方的陷阱。
“十八,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何九急得满头大汗,他们也怕警察。
“回车上!”
王一博收了枪,快速后退,沿着草丛,朝金杯的方向冲刺。
打开车门的那一刻,他看见肖战苍白的一张脸。
来不及说话,王一博让肖战爬到后排,自己开车往码头的反方向驶去。
“十八,方向不对!你去哪儿找乌贼?他应该要去码头!”
何九大声质问,王一博正在往小梅山码头的反方向开,刚才乌贼逃走时,车上三个人,他自己受伤,这是这两年来离成功最近的一次。
如果让乌贼回到船上,必定更谨慎龟缩,再找他,难如登天。
“他不去码头。”王一博毫不犹豫。
和肖战快艇上岛时,王一博仔细观察过小梅山的海湾,两山中间裂缝,东西两个湾,西侧是公用码头,渔船和私船都在那里靠岸,乌贼一定不会去,那边会有很多警察。
他会和王一博上岛时一样,趁着警察搜查的时间差,直奔东边的石滩,王一博有意绕过整个东岸,只有两个地方可以通车又能停船。
王一博只能赌,他很快决定先去最隐蔽的那个滩,在山阴面,光线弱,是逃犯的心态。
大海从出生就陪伴着王一博,偏偏今天要跟他开玩笑。
石滩就在眼前,不足百米的湾,一览无遗,没有船,没有车,更没有人。
“操!”
王一博一掌拍在方向盘上,他赌错了,何九还没搞清楚状况,只觉得十八很生气,怒火烧得眼角通红。
可肖战能分辨,王一博不是在发怒,他在害怕,怕得红了眼。
金杯掉头,开得飞快,王一博一言不发,谁也不懂他的绝望。
终于赶到了另一处更大的石滩,拼图只剩最后一角,最残忍的画面还是出现了。
王一博扔下车,往石滩上跑,肖战和何九跟着下车,一直跑到距离海岸线不足20米处,停住脚步,肖战捂住嘴,想叫叫不出,王一博跪在石滩上,痛苦地喘息。
不远处的海面上,一道快艇远去的白沫,尚未消散。
来晚了,也许只晚了几分钟……
一个女人,胸口一个大窟窿,利刃造成的,鲜血染红了她的黑色上衣,血被吸走了,唯有她躺的那块石子地,一圈圈猩红的血……
女人失血过多,尚有脉搏,好像是怀着极大的求生意志,在等人。
“妈,我来了。”
王一博擦净女人脸上的血,他已经检查过,妈的脉搏很弱,视网膜失焦,没法活了,她只是在苦等。
“王一博……”轻得听不清的声音,随时要被海水带走。
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
“救,救你妹妹……”
女人尽力地抓住王一博的外套,努力想抬起身体,她没力气了,躺在儿子怀里说:
“我把她藏,藏在船上,乌贼不知道……”
妈的声音越来越弱,儿子抱着她,温热的液体落在女人的脸上,她很想抬手帮儿子抹去眼泪。她做不到,要保留仅剩的精神,她还有最后的一句,一定要说完。
女人攥紧儿子的袖子,她曾说过这句话,丈夫过世的那一夜,那天也是王一博的生日,父亲跟乌贼出海,为了能赚一票,给儿子参加竞赛。
全家等来了父亲的死讯,王一博不信,要冲船。
就在那间潮湿的水泥房里,哥哥和妈妈在楼下吵架,妈妈大声吼:
“王一博!你不许去,这是送死!”
儿子不听,妈声嘶力竭:
“妈难产,拼了命把你带到世界上,你不能在生日这天,杀了自己。”
妈已经没有呼吸了,她在王一博怀里永远睡了,最后的声音隔着时空,重叠在一起:
“别,别报仇……妈拼了命,要……要你活……”
TBC
我的眼泪 噼里啪啦往下掉……真的救命
呜呜呜呜怎么那么苦啊
😭😭😭
对不起,食言了。无法放过仇人,更放不过自己。
啵赌错了,妈死了,他该有多恨…好难过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