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客名单 17

17

肖战高考考得不错，估分的话应该能够上海的财经大学，但肖战志愿没填，他选了上海的一所综合大学，学酒店管理专业。

高考完之后挺忙的，小城的县中学省会城市，弄18岁成人典礼，彰显素质教育。

班主任通了后门，让自己的亲戚承包每个高三学生订做的西装，面料特别劣质，衬衫扎得肖战的背上起了一排红点。穿好人生第一套西装，肖战在镜子面前给自己系领带，他还不会打领带，原来和红领巾不一样。

看着镜子里的“大人”，肖战想他，如果他在……

他会笑着抢过领带，绕住自己吗？他会说什么奇怪的笑话，来挖苦这套扎人的西装和一脸肾虚的班主任吗？

不知道了，不能再听他说。先长大吧，小七。

成人典礼后拍毕业照，然后搞毕业生去向手册。肖战的成绩不错，班主任不计前嫌把他排在第一排。

高三（2）班毕业了，毕业合影没有小七，毕业生去向也没小七。

高考完的暑假有很多同学聚会，每场都有人喝得烂醉，哭得好像生离死别。

生离死别的人，根本不会在人前哭。

有人联系了王一博几次，没找到人，慢慢就没人提起这个人。一个班60几个人，少了谁都能吃散伙饭，吃完散伙。

小七，小七，好像高三（2）班，从来没这个人。

32岁的人，体力跟17岁比不了。

在王一博外婆家的卧室里做了两次，肖战的情绪平复了，他不再着急问拆迁工地怎么办。肖战说累了，想躺着跟王一博说说话。

王一博从床底下捞出一个黑塑料袋，拿出一瓶盐汽水，拧开给肖战喝。

“王一博，我们居然在一起这么多年。”

“嗯，15年了。”

“你在飞行学院那3年谈过吗？”

这个问题，肖战从大学毕业，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王一博就想问，可他们的状态最好是不要问，管不了就别问太多。

王一博也在喝盐汽水，喝来喝去，还是老家买的盐汽水最好喝。傻子吗，都没和你分手，跟谁谈？

王一博说：“考飞很忙的。”

“哦，我也没谈，我大学里没谈，不敢也不想。”

大学四年，肖战和王一博没有联系。

王一博后来知道肖战毕业去了万豪酒店集团，他在学生的社交网站上看到了肖战的首页，他更新了毕业去向。王一博什么首页都没有，像是人间蒸发，不再跟老同学联系，好像是他一个人在躲什么事。

肖战只知道王一博考飞，在上海，后来王一博去哪家航空公司都不知道。硬要打听也不是问不到，但是肖战没问，他害怕见了一次就不想停。

大学在校生，没能力也没钱部署妥当，暂时找不到一个不留痕迹的见面方式，就不要两个人冒风险。反正不能被人知道他们还保持着旧同学以外的关系，不见面，他们都明白，还是在一起的，又没分手。

肖战大学毕业进了万豪酒店集团，开始刻意留意公司合作的所有航空公司信息。终于有一次，肖战偶然在公司签约的新飞航空客户名单里，找到一名助理飞行员，他叫王一博。

从此，肖战开始频繁地飞新飞航空，北京和上海往返。因为他道听途说，刚上飞机的助理飞行员，飞这条线最多。

如果用旅客名单来见他，算是个不会留下痕迹的方式。

飞了几个月，终于有一天，肖战在飞机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嗓音很低，语速很快，不到1分钟，中文一遍，英文一遍，不足50字，听得肖战手脚发凉。

他们在机舱里对视，觉得眼神在烧，肖战知道，他们再也没法不见面，或许从那一天开始就动摇了。

王一博那天拉着个空姐走的，因为差一点，肖战就会走过去，抱抱他。不管王一博和那个空姐牵手走了多久，肖战一点都没怀疑他们是男女朋友。

他知道，小七在告诉他，第一名，要坚持，不要犯傻。他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，不需要解释。

那天晚上，肖战看着上海黑漆漆的夜，他流了眼泪，机场头顶的星星都亮了。

小七呀，咱们终于一起去了上海。

肖战一直跟着王一博，像高中最后一次见面一样，一前一后，不用交流，跟着他，一起走进员工停车场。飞行员骑着摩托车从停车场出来，在高架底下停车，王一博跟肖战说，你戴我的头盔，能不能拎一会儿箱子，很快到家。

做不到，王一博也做不到。

他一手营造的消失，想独自做奇怪的人，可从他在登机名单上找到了肖战的名字，就不能再不见他。

就像高中一样，王一博知道不应该，还是舍不得说分手。

他们一起成了怪人，揣着秘密，不愿意往人群里走，不愿意在光亮的地方待，睡觉不能开灯。

不要光，躲在被子里，抱紧你，不怕不怕。

15年没分手，一直在一起，不管一个月见三次，还是三个月见一次，就不分手。

航班的登机名单和酒店的旅客信息，不能在手机里出现的联系人，总有个名单吧，让他们找到了，能再遇见。

苦吗，后悔吗，他也问过他。

“其实没弄丢你，就不会啦。”

小城的天全黑了，又开始下雨，梅雨季，没完没了地下雨。

从22到32，十年的习惯，有人的地方，不天黑，不敢见面。除非能出国，在罗马，哪怕只有24小时，也要往返飞28个小时去罗马。

王一博坐在床上，开了盏台灯，从背后抱住肖战，吻他的脖子，问肖战：

“还要去学校吗？昨天我着急看拆迁的范围，工地不让进，晚上我去过了，在里面。要不今天晚上我再想想办法？”

“王一博，你又想自己扛是不是？你说我们那晚埋得再深，他们拆迁，肯定能挖出来吧？”

身后的男人没说话，肖战在王一博怀里翻过身，面对面抱着，躺得很近，肖战说：

“小七，你怕吗？大石头房子。”

“现在不怕了。”

“那我也不怕，我们不去学校，就在这里住，一起住，过几天就几天，等他们找到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，听你的，You are the One。”

肖战被王一博亲得很痒，被子里的身上还裸着，夜里的风把汗吹干了，有点凉。王一博用被子裹着肖战，房间里还是一股霉味，他俩钻被子里，接吻。

从高三到今天，从怕到不怕，就在今天晚上，他们想随便吧。不去学校了，不管拆迁了，随便吧。

亲了一会儿，王一博又硬了，肖战把他的阴茎握在手里，在被子里抬起头，笑得好漂亮。谈恋爱好多年，王一博还是对肖战的挑逗，反应强烈。

肖战说：“Captain One，你把我名字占了，耍这么多年赖皮，今天能给我上一次吗？”

“Seven不也是你自己起的名字？这么多年你还记得，到底谁是小七，肖战最小气。”

其他事都好商量，就床上问题，还是凭本事说话。王一博只要还能动一天，就耍赖到底。

肖战嘴上说得厉害，腿已经张开了，趴在床上，自己往后面摸了两下，扶着王一博的阴茎，往自己身体里推。慢慢进到底，肖战扬起脖子，大声喊了两个字：“小七。”

肖战和王一博在外婆的老房住了10天，住在这里的第二周，正好是高考，6月的789。县中拆迁了，这里不设考场。肖战高考那年，这里还是最大的考场，他运气好，分在本校考试。

肖战跟王一博说，县中当时是理科考场，男生特别多，高考那几天，上厕所排长队。

他们吃完饭，趴在窗户上看，前面的楼房都推倒了，全是石头块堆满工地，有铲车在运石头。一个多礼拜了，看样子快拆完，在清理战场。

一起打球的篮球架子也倒了，躺在大石头上，篮筐的网还剩下几条绳，在梅雨里晃。高的教学楼都推倒了，最后那栋报废的平房反倒显出来，废楼前面的车棚还没开始拆，这些应该是最后扫尾。

“王一博，你说陪我高考的，骗人。”

“今天陪行吗？”

“那你陪我去对答案，真他妈人多，我当时挤都挤不进去！”

“肖战，等贴了答案，我帮你去挤！”

肖战安排了不少活动，他手机里居然有个备忘录，名字叫“小七”。他要一条一条划掉，这些都是从高三王一博转学到现在，他想他，一个人做完的事。

备忘录里有高考，有对考卷答案，有参加成人典礼，有一起坐飞机，还有看《大话西游》……

早就过去的事，肖战都记得。他一直想着有一天，要是能在一起久一点，就和王一博重新过一次。

《大话西游》这种香港老电影，视频网站都找不到高清的资源。肖战坚持要看碟片，他说他是读大三时看的，在宿舍待了一整天，一个人看碟片。

王一博和肖战在小城跑了几个盗版碟店，托进货的老板帮忙，等了一天，总算弄到三部《大话西游》的DVD。

肖战的电脑有光驱，他们像中学生一样，坐在床上，电脑放大腿上，看碟。光驱转得风扇轰轰响，感觉电脑很累，很快就烧得发烫。

烫得王一博的那地方，又硬了。肖战按着王一博不给做爱，一定要一口气看完，说他大学就是一口气看完三部《大话西游》。

看了7小时，头晕眼花，脑子里想的全是小七。小七你在哪。

肖战支着胳膊捧电脑，当人肉支架，困得眼皮打架，坚持看。电脑太烫，实在不能再放被子上，他俩后来轮流捧。

王一博居然没看过《大话西游》，肖战对着他的腰，连踹三脚，说：

“王一博，你他妈青春全喂狗了？”

“我青春喂谁你不知道？肖战，你说自己是狗？”

那天到夜里4点多，他们终于把三部《大话西游》看完了。王一博其实没明白这电影哪里像他，又不敢问，怕肖战说他没看懂，要再看一遍。肖战确实会这样，如果王一博说没看明白，他会立刻说，再看一遍。

看完总算能做爱，王一博困了一晚上，硬了软，软了硬，合上电脑立刻戴了套，给肖战扩张。王一博说他这种情况，32岁的男人，不射出来会伤肾。

肖战捂着脸笑，他突然想起，高中那个被王一博说肾虚的班主任，好像也就不到四十岁。

王一博在床上耍赖本事与年递增，肖战含住王一博的阴茎，故意往他的东西上多吐口水，能滑进得顺。进得顺，做得爽，很舒服的时候，肖战突然搂着王一博的肩膀，往自己身上拽，跟他说：

“王一博，那个猴子好奇怪……”

“哪个猴子，至尊宝？”

王一博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肖战身上，跟肖战做爱真爽，从17岁暑假第一次到今天晚上，还真他妈爽。

肖战坚持在做爱的时候聊电影观后感，用挑战男朋友忍耐极限的喘息声，跟王一博说：

“至尊宝戴了金箍，扛个铁棒，就走了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肖战后来没回答，他被操得太厉害，开始大声叫不要，然后又说好舒服，最后说不能做了，年纪大了，腰受不了。

王一博托着肖战的腰，换个姿势，侧着身体从后面进去。王一博哄肖战说，这样躺着做，腰不酸。

那个猴子好奇怪，他自己扛，自己走。

至尊宝变成了孙悟空，别人可能看不出来，肖战知道。

他还是他的至尊宝，他来做跟秘密一起消失的那个，保护他们。还以为被留在城墙上的人能不记得？然后好好跟别人过日子。

那个猴子扛着金箍棒，像背着一座大山，他走了。

现在的高考缩短了，考2天半，6月9号下午，肖战和王一博找了个高考的考场，看学生们像开闸泄洪一样，从学校里冲出来。

考生们书包一扔，勾肩搭背、嬉皮笑脸，开始商量晚上去哪high。也有乖学生，出了考场就开始对答案，跟校门口等待的父母抱头痛哭。

王一博说，这种学生，一看就是在高中人缘不好，肯定是个处。高中不“上”，怎么天天向上。

王一博勾着肖战的脖子，两个人也勾肩搭背，跟刚解放的高三一比，他们都是中年人了，站姿像是地痞流氓。王一博又像高中时一样，开始挖苦人，肖战抓着他的胳膊，让王一博小点声。

他的至尊宝，终于回来了，一礼拜也好。

他俩回老家没来得及拿衣服，前几天在小城街边的外贸店，买了几件卫衣，两个人倒着穿。卫衣胸前有好大、好夸张的英文字母，是愤怒口号，还带亮片。

成年人就该放肆，成年人才能放肆，高中生哪里知道怎么放弃。自己赚自己活，不用管家长、老师、同学，王一博一点都没小声，他在考场门口咬住肖战的耳朵，大声喊：

“肖战，还好我不在，不然你完了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高考出来，晚上我肯定操翻你。”

“行，今晚给你表现，不翻不能停！”

王一博挂在肖战背上笑，用手指扣肖战卫衣胸口的亮片，嘴里喊，这还是他的第一名吗，终于不嘴硬要在上面。

王一博被肖战从背后肘击肚子，然后抱着肚子，大声笑。

看完高三学生出考场，肖战去学校门口刚推出来的油炸摊子上，买了一堆炸串。炸串装在纸袋里，边走边吃。

怎么不是第一名，还是爱吃学校门口的油炸食品，还是他。

是不是又怎么样呢，只有他。

那天晚上拎着炸串回家，到二楼卧室开窗看，车棚也拆完了。学校前半部分的碎石清空了，土地全部重新翻过，棕黄色的一大片泥地。教学楼变成了土，操场的煤渣也变成了土，学生宿舍全没了。

这个季节一直在下雨，拆完的土地，成了一大片的稀泥。

肖战把窗户关了，和王一博坐在床边撸串，听Captain One在给公司领导打电话，他又请了一个礼拜的事假。王一博嘴里咬着炸鸡柳，跟领导说：

“老家拆迁，吵得要命，鸡飞狗跳，暂时回不去，不带薪了也行，扣钱吧。”

最爱飞的Captain One，终于心安理得地休假，休长假，好多年没休过假，用“鸡飞狗跳”的理由。

肖战等他挂了电话，骑在王一博背上，从背后揪他的耳朵，耳垂拉得通红，王一博嫌疼，翻身把肖战摔在床上。

“王一博，你还是这样，撒谎张嘴就来！”

“你不是？昨天你没跟公司说家里有白事，回不去？”

“过两天全拆完不就是白事，我提前用用。”

“别废话！肖战，我死了你才白事，别忘了你跟我姓！”

串没吃完又开始做爱，过去一礼拜，他们做爱的频率好像回到了青少年，17岁刚开荤的那会儿。

啥也不想干，老想做爱。

躺床上做爱，做完睡觉，睡醒接着搞，王一博用力往肖战身体里进，一直进到最里面。不知道累一样做爱，好像明天天亮，推开窗，工地就没了。

肖战的备忘录还挺长，看学校拆迁的进度，可能来不及了。

明明是睡不够，王一博开始每天订闹铃，拉肖战起床到处跑，好像他比肖战更着急，要把备忘录里的事全部打钩。

吃完炸串的第二天早上，肖战实在起不来床，拽着王一博的胳膊，难得会撒娇：“哥，小七哥，咱不去了，我不搞那个单子了，来睡觉，来。”

他俩从高中开始谈恋爱到现在，听肖战撒娇喊哥的次数，一个手都够数。几乎都是在床上做得屁股受不了，肖战才肯喊。

今天都没做爱，肖战就肯喊哥，虽然是小七哥，王一博也买账。他躺回被子里搂着肖战继续睡。

王一博都快打呼做梦了，肖战突然爬起来，捏住王一博的鼻子不让他呼吸，把王一博憋醒，然后说：“王一博，你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我做？别睡了，赶紧，没时间了！”

王一博困得脑袋转不动，肖战这种属于高难度问题，到底说有还是没有，不能大意。

王一博闭着眼睛伸手往床头摸，那里堆着好几盒抽纸。他俩天天做爱，用纸特别快，2-3天就用完一盒纸，地上好多油乎乎的纸团。

王一博抽了一张餐巾纸，闭着眼睛，摊在肚子上，开始折纸。肖战撑起上半身，盯着王一博的手，看了几个步骤，王一博睁开眼，把餐巾纸举在手里，接着折。

肖战终于看出了门道，他说：

“王一博，餐巾纸叠飞机立不起来，我给你拿便签纸折。”

“不用，你躺着。”

王一博用餐巾纸折了一个纸飞机，头是尖的，翅膀很长，送给肖战。

肖战接过来，对着嘴里哈气，用力往上抛，飞了2米多，飞机还没撞到天花板就栽在床尾。

肖战想爬过去捡，被王一博一条腿压住肚子，王一博说：

“你躺着，不要了，我再折一个。”

王一博连着抽了7-8张餐巾纸，全折飞机，每个飞机都不一样，还有两个很复杂，要用两张纸才能做成。

“Captain One，看不出你是个手工艺人，会折多少种飞机呀？”

“多着呢，你躺着。”

王一博到后来不躺了，枕头立着，他靠着枕头坐，专心折飞机。弄了一排的纸飞机，全停在被子上，像个停机坪。

肖战一个一个地哈气，一个一个地飞，再一个一个地捡回来摆好。

“小七，你再给我念一遍起飞广播吧。”

王一博手里还在折餐巾纸，他咳嗽了一声，清了清喉咙，用专业度很高的飞行员音调，保持很快的语速，说：

“各位旅客晚上好，我是本次航班机长王一博。欢迎乘坐新飞航空公司的班机飞往北京，预计的飞行时间为1小时55分钟，北京的天气是小雨，气温在摄氏10度左右，我代表全体机组成员，感谢您选择新飞航空。”

“Ladies and Gentlemen, this is Captain One speaking, welcome you to Flight with Sky Airline for Beijing. The flight time today is 1 hour and 55 minutes, the weather in Beijing is rainy. On behalf of the crew, wish you an enjoyable trip with Sky Airline.”

肖战手里拿着纸飞机，躺在床上，他说不出话了。王一博折完手上这个，躺回被子里，抱着肖战，贴着额头问他，怎么了。

“王一博，我每次听机长广播，都觉得你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。”

“This is Captain One Speaking……”

王一博咬着肖战的耳垂，一遍一遍重复给他听，再说给他听，再说给他听。

“Captain One，这么多年，我只有在你的飞机上，你带我飞才睡得好。”

肖战很少说这样的情话，从王一博脖子上的血管能看得清清楚楚，这个男人，现在心跳很快。他抬起肖战的下巴，吻住他。

被子里的身体翻动了两下，人叠在一起，停在被子上的纸飞机全往下滑。肖战的手伸出被子想去够纸飞机，被王一博握住手指，拉回被子。肖战在犹豫，他舍不得压坏王一博折的飞机：

“飞机，飞机掉了。”

“不要了，纸飞机，本来就不能飞。”

“你是机长，能飞！王一博，我要。”

“以后我再给你折。”

从第一次肖战出现在王一博的旅客名单上，他就折了第一只纸飞机。这些年，见过多少次，王一博就折了多少只。

折纸飞机王一博早就是熟练工，每次等肖战落机，王一博把纸飞机投出去，再捡回来，揉一揉扔了。

飞不了的。纸飞机折得再好，最多能飞5-6米。

再厉害的Captain One，也没法让纸飞机冲上云霄。

他走不了的，有再多次的计划，都离不开。

王一博是纸飞机，再用力也飞不出肖战的身边。

床上的纸飞机被压的变形，睡醒做爱，容易硬得比较久。做完抱着睡回笼觉，到下午才睁眼，因为有汽车在马路上按喇叭，特别暴躁的按着不松手，太吵。

肖战拿手机看了看时间，居然快下午5点了，他们睡了一天。肖战推了推王一博，说出去吃饭，王一博还睡着，闭着眼睛，嗯了一声。

推开窗，肖战像个弹簧一样从床上站起来，站在床板上踢王一博：

“工地，工地没了！”

“啊？这么快！”

王一博全醒了，跟肖战并排站在床上，工地，工地拆完了。县中已经成了平地，围栏还在，但大型机械和车辆都没了。从他们的角度，能看清整个学校，全空了，那个废楼也没了。

县中的旧址现在全是棕色的泥地，今天没下雨，积水少了点。只剩下2-3个民工在收尾，他们安全帽都没带，穿着胶靴，在做土地的测量。

王一博和肖战连滚带爬地穿衣服，今天还没吃饭，也不觉得饿，跑得特别快。红绿灯都没看，一起冲过马路，像回到了高中，比谁跑得更快。

中午放学，肖战和王一博正赶着回外婆家，吃午饭，外婆可能做了油焖笋和酒酿圆子。

工地围栏没拆，但看门的民工不见了，就剩几个人。肖战和王一博一路跑到工地最里面，废楼那个位置。转了一个圈，全是泥地，啥都没有。

“你们干什么的，这里不能随便进！”

立刻有工人过来赶他们，王一博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烟，给过来的民工点了一根，自己也点了一根，剩下大半包塞进民工的口袋里。

“哥们，我俩是校友，回来看看。都拆完了？”

“拆完了，全是泥，你俩看啥啊？”

工人抽着烟，态度好多了，肖战在靠围栏那边走，抬腿使劲踩了踩泥土，他问民工：

“师傅，这边的地基都挖开了，挖了几米？”

“你是不是来过？好像是你要来找东西，不对，你俩都来过，要往工地里冲。”

王一博揽着工人的肩，掏了两百块钱塞他口袋里，说他们就是舍不得老校区，想来看看，不是闯，上次添麻烦了。

三来二去，就聊开了。民工说他们这次工期特别赶，14天就得拆完学校，开发商等着用地。原来是赶不及，后来加了人，今天上午总算全拆完了。

肖战还对墙根那块泥地很执着，一直用脚踩，民工大哥推了推王一博，问他：

“你朋友找什么？那块原来是个平房，全是破烂，我们连地基都挖开了，有4-5米深，啥都没有啊。”

“你们挖了4-5米？！”

肖战猛地抬起头，盯着民工，大声问。王一博也没想到能挖这么深，足够足够深，学校围墙内外都挖开了。他朝肖战摇了摇头，跟民工说：

“不就是上学时候藏的情书吗？找不着挺怀念的。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 民工笑得挺暧昧，又跟王一博说：“你朋友长这么好看，肯定可多女同学写情书吧？”

“那我不知道，得问他。”

肖战和王一博在拆迁工地待了半小时，靠墙那边全走了一遍，民工说得没错，地基全都翻开了，松土有4-5米。他们那天夜里埋得不算深，最多1-2米，就挨着墙，夹在废楼和围墙中间的缝隙里，现在是松土。

离开学校，两人都没说话，张不开口，沿着马路走。肖战想事想得出神，没看红绿灯，王一博牵住他的手，握在手里，带着肖战穿过马路。

天还没黑，肖战下意识想躲开，王一博没松开，十字路口人来人往，到处都是灯。

“肖战，看路！吃饭吗？今天不吃外卖了。”

“下馆子吗？我们俩？”

“对，我们俩，我请你吃晚饭！”

那天晚上躺在床上，他们居然没立马做爱，两人并排盯着房顶看。老房子房顶是木头结构，长了不少霉斑。

他们在想为什么。

不可能挖不到的，难道全腐化了？这块土地有特殊腐蚀性？还是有人挖出来了没声张？第三个人还是身边的人？还是那个人成了……

越想越离谱，到最后，肖战甚至怀疑，那天晚上的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。

翻来覆去地睡不着，肖战翻个身，王一博就跟着翻身，等他躺好，再抱住，一会儿左边，一会儿右边，就是睡不着。

肖战想来想去，还是别讨论，大半夜的。这件事不能打听，不能问，无法搞明白就不讨论，这是只有他和王一博知道的，他们的秘密。

没有就没有，最好再也没有了。

肖战深呼吸，深呼吸几次，问王一博：

“机长，明天回上海吗？”

“回。”

“坐火车？一起走还是分开走？”

“一起。”

“那坐一起吗？”

“坐一起，肖战，你身份证给我，我买票。”

肖战难以置信地趴在王一博胸口，额头顶着他的下巴。可以了吗？可以一起坐火车？那是不是回了上海，还有很多事可以一起做，在白天做？

肖战又问：“下了火车呢？”

“回家。肖战你到底住南京路哪里？”

“你跟我去就知道了，小七！”

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，还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突然又发现。就像一盏随时会倒下来的烛台，一倒就会烧起大火，烧光肖战和王一博。

他们说着“我不爱你”，不要为了我去扛，坚持了好多好多年，不愿意分手，也不能放弃。

我不放弃，你也不能放弃啊。你记住吧，我用你的名字活着，你没了，我就没了。

肖战就是睡不着，忍不住动来动去，王一博也不行，他突然想起个事，伸手床边拿手机，发微信语音：“唐律师，我和肖战明天一起过来杭州，把我们的移民材料签了，顺便把公证函取消，我们应该下午到。”

语音发送成功，肖战更兴奋了，半夜了，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。肖战问王一博：

“王一博，明天先去杭州？你公证函到底写的什么？”

“你写的什么，我就写什么。”

“混蛋！小七，你这个王八蛋！我早跟你说过，我不爱你，你不许一个人扛！”

“天打雷劈吧肖战，你不爱我，胡说八道！”

公证函，肖战和王一博亲手写的，他们没交流过，唐律师也不知道信封里装的内容。

第一封王一博航校刚毕业就准备了，从他决定消失开始，就随时准备这样。第二封是肖战知道了王一博的打算，立刻去弄了一样的安排。

其实两封信内容一模一样，如果公证函的主人遇到意外，不管是飞机事故还是阑尾炎，这封信会告诉所有人，也告诉他，一定记住：

“是我做的，我一个人做的。”

你好好活，我来扛，终于。

快凌晨3点，总算有点困意，肖战不动了，还想挑战一下32岁的男朋友：

“王一博，今晚不做爱吗？”

“不做，太晚了，睡觉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安静了一会儿，肖战伸手摸了摸王一博的后脑勺，摸到那晚被砖头砸中的位置，有个后来手术留下的疤，肖战说：

“王一博，那晚最后是我推的。”

“闭嘴，是我！”

王一博平躺着，肖战侧着身体，他抱着他，还抬起一条腿，压在王一博肚子上。

肖战笑了，肖战叹气，觉得很好笑，笑着听到王一博开始打呼。

我不爱你？

如果“我不爱你”从此不再是“别去自首”，那是什么？

第二天清晨，起很早。

高考完，现在的学生流行毕业旅行，火车站的年轻人特别多。

肖战拿着油条袋子，被赶路的学生撞了肩膀。王一博买着豆浆回来，拉着肖战靠墙站。他们该给刚考完的高三学生让路了，学校都没了。

检票口在广播，前往杭州的旅客可以检票进站候车。王一博把没吃完的油条和豆浆扔进垃圾桶，背着包，准备检票。

他伸出右手，手指勾了勾，肖战走过来，拉他的手，一起往检票口走。

阳光很好，照得候车室亮堂堂，梅雨季过了。

“王一博，我不爱你。”

“肖战胡说八道。”

完